赵瑗又等了半个时辰之后,便下令余漠带着剩下的一些殿前司侍卫在城中巡逻,若遇到有人在街上乱走,便抓到大理寺暂行关押。
他不敢派临安的府衙去做这件事情,因为其平日欺压百姓惯了,害怕这些人趁机作乱,引来更大的骚动。
直到城中街道上再无人的时候,赵瑗心中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余漠将自己手下的一百人分成四队,东南西北四个城区来回巡逻,一开始还有一些地痞流氓趁机作乱,被抓到之后,便丢入大理寺中,短短一夜,大理寺的牢狱,已经装满了人,街上也再无人敢乱走。他虽然说杀无赦,但害怕乱开杀戒引起更大面积的恐慌,也只是暂行收押,事后在做处理罢了。
赵瑗安排好这一切,才朝着北城门走去,他登上城门,朝外看去,只见外面不过是一些拿着刀枪,不成队伍的土匪而已,人也不多,就两三千人。有些人脸上还有刺字,是前线跑回来的溃兵,害怕朝廷追究责任,干脆当了流匪。
面对这些人就容易的多,赵瑗命人出城作战,天亮的时候便已经杀退,赵瑗担心这些人会去骚扰附近的州县,又下了招安令“凡是溃兵,前去各自所属州镇报道,不追究其责。”
临安城乱了一天一夜,第三天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赵瑗的禁足令开始解除,一些商人开始来往贩卖粮食和鱼肉。
但等待他的更糟糕的事情,就是完颜亮的十万兵马,已经如破竹之势,攻占了江上北岸的重要渡口瓜洲,准备南下。
而赵构的仓皇出逃,将玉玺带走了不说,城中的几名重要官员,宰相汤思退,疏密叶义问等人,也跟着赵构一起跑了,有的是在同一天,有的是在随后的几天。临安现在虽然是京城,但却没有任何调兵遣将的权利。
赵瑗所在的建王府,每天都有一些百姓围观,前门后门都有,那些人生怕赵瑗也跑了,赵瑗每次前去宰执的议事堂,他身后都会远远的跟着一群临安百姓。
他只能以皇嗣的身份,用私印外加签署疏密院事陈俊卿之名,号令屯住在江州,镇江,建康等地的军队迅速的集结在长江南岸,听从建康统制王彦的调遣,组织前线的防务,积极的抗击。
正在赵瑗忙的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无暇他顾的时候,赵构亦乘了船,飘到了海上。
当日赵构离京,连夜奔袭,半夜的时候听到身后临安方向有骑兵追击的马蹄声,尽管对方一直大叫陛下留步,但赵构非但没有留步,反而跑的更快了。
等他一夜跑到出海口的时候,那些赵瑗派来追赵构的骑兵才将赵构截住。
赵构原以为是金人骑兵,现在看到竟然是自己人的时候,舒了一口气,但无论对方怎么劝,赵构都不肯回去,并且执意登上巨大的海船,又接见了附近率领水军的将领李宝,让他无论如何要阻挡住完颜亮的水军。
当听到李宝说完颜亮此次南下不过是试探性攻击,连船都没怎么带的时候,赵构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害怕,不肯回去。
直到十多天后得到消息,那天晚上城外的不过是一些溃兵和流寇,赵瑗已经弹压住了形势之后,这才在五六千殿前司的护卫下,回到京城。
赵构跑的时候,仓促狼狈,当晚不过是钱塘江的海潮,就把自己吓得弃城而逃,回来之后也深觉丢脸。
赵瑗听说赵构回来了,心中无奈之极,特意派人前去告诉赵构,让他不要大张旗鼓的进城,因为当初自己对众人说的是皇帝病重,不是皇帝跑了。
跟随赵构奔波半个月的韦太后,直到这个时候才微微露出了微笑,道:“瑗瑗这孩子办事老成,也顾忌皇家的颜面。”韦太后一面说,一面用不满的眼神看着赵构,赵构只觉得脊背有些冷汗冒出。
吴皇后一言不发,她不好当着太后的面指责赵构,但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满和轻视,已经让赵构如鲠在喉。
当天晚上赵构是偷偷的进城的,他灰溜溜的回到皇宫自己的寝殿,见到自己的住处没有丝毫的混乱,去了这一个多月,依旧整洁如故,心中稍安。
一旁的太监宫女早就将赵瑗当日的情形说给赵构听了,他弃城逃跑,宫女太监虽然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但回话的时候深深埋着的头,已经让赵构感到自己受到了鄙视。
第二天赵瑗便宣布皇帝已经病愈,赵构重新回到自己的龙椅上,众人亦对其躬身下拜,恭贺皇帝身体康健,可赵构分明觉得,那些对自己跪拜的人在抬头看自己的一瞬间,神情中的鄙薄根本难以掩饰。
所有人中,唯有赵瑗神情恭谨如常,并且将调派天下兵马的事情主动交到赵构手中:“现在陛下已经痊愈,还请尽快主持大局,以安民心。”
赵构摸着自己的玉玺,看着枢密院今天准备发出去的诏令,心中百感交集,他现在已经知道完颜亮没有舟船,已经不再担心其过江了,他仔细的将那些诏令看过之后,问左右道:“这些诏令都是谁发的?”
陈俊卿答道:“是建王殿下草拟,臣执笔。因陛下不在……因陛□体有恙,殿下不敢乱发诏书,只用自己的私印。还请陛下用印,赶快调集其余各处的屯驻大军,抵御金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