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江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卫襄猛地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搭着她的手坐到座位上,只觉掌下那只手柔软滑腻,如玉如脂,还未来得及回味,已倏然抽走。
“苒苒……”他虚握了下空空的掌心,恋恋不舍地唤。
“嗯?”江苒捡起一本书,随手翻看着,并没有看他。
卫襄却能看到她红透的脸颊与仿佛水漾般的黑眸。
笑意渐渐爬上他的眉梢眼角,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低声道:“你以后别叫我殿下了。”
“那叫你什么?”江苒依旧在看书,仿佛漫不经心地和他说话。
“叫我阿襄吧,母后和兄长都这么叫我。”
江苒的目光停在一页书上,久久没有翻过去。
手中的书忽然被强硬地抽走,卫襄大大的笑脸出现在她眼前:“苒苒,好苒苒,我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别这么见外嘛。”
江苒:“……”这样叫实在太过亲密,她怎么叫得出口?
卫襄却不放过她,故作伤心地看着她:“苒苒是不把我当朋友吗?”
这家伙演戏演得一点都不像,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好不好。
江苒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卫襄却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道,“苒苒是不喜欢叫阿襄吗?难道是想叫我襄哥哥?唔,这也不错。”
这无赖,说着说着就不像话了。江苒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卫襄却忽然逼近,凑到她耳边低低道:“这些苒苒都不肯叫,难道是想叫我卫郎?”
“轰”,热气席卷而过,江苒整张脸都烧得通红,又气又急地道:“你胡说什么?”卫襄是被谢冕附身了吗,连这种轻薄的话都敢胡乱说?
“好好好,是我胡说。”卫襄见她眼睛都气红了,不免后悔,怎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苒苒该又觉得他轻怠她了。
他连忙安抚她道:“是我不好,以后不这么说了。不过,”他顿了顿,坚持道,“反正你以后不许再叫我殿下,也不许叫卫公子。哪个称呼自己选一个吧。”
江苒被逼不过,纠结半晌,索性大大方方地道:“那我还是叫你十一吧。”
卫襄不是很满意,可身边,故作坦然的小少女白皙的脸颊爬满红晕,水润的黑眸波光盈盈,一闪一闪的,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算了吧,一步步来,他想着,暂且放她一马,笑吟吟地道:“苒苒真乖,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口气,是在哄孩子吗?江苒哭笑不得,慌乱的心情却渐渐平复下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侍卫恭敬的声音:“主上,到地方了。”
卫襄带她来的是一个城外的小饭庄,门口有一道小溪环绕。小小的石拱桥架在溪流上,沿着青石板的小路直通一片竹林。
竹林中掩映着黑瓦白墙的屋子,飞檐斗拱,黑漆的大门洞开,颇有一番江南民宅的韵味。
江苒走近,看到大门上悬着的烫金匾额上写着“忆江南”三个字。
“这是……”江苒惊讶地看向卫襄,这是巧合还是……他真的知道自己喜欢江南风味的饮食?
江苒祖籍直隶,可她的母亲却出自晋陵白氏,连她自己都是江自谨在姑苏知府任上时出生的,身边的乳母、丫鬟多半是当地人,她是吃着江南的米粥和小食长大的。
可她不管是跟卫襄去齐地还是在国公府时,都没有表现过自己在饮食上的特殊偏好。
卫襄不在意地道:“正好路过,听说这家江南小点心做得还不错,带你过来尝尝。”
所以应该是巧合吧?
江苒戴上帷帽,起先被卫襄赶到后面一辆马车上的鸣叶赶过来扶她下了车。
一行人被领到一个幽静的房间中,卫襄留了鸣叶服侍,又命两个侍卫守门,其余人都放他们自去用餐。
房间布置得极为雅致舒适,清漆的紫檀木桌椅造工古朴,靠墙摆了一张琴几,上面放着一架瑶琴。琴几旁则是一个大瓷缸,里面插了好几个卷轴,江苒随手打开两三个看了,发现里面的字画居然都不错,显然是供人赏玩的。
房间的南面则是一整排的镂空雕花窗格,正对着一个小小的池塘。池上有亭八角,池中锦鲤游弋,残荷片片,颇有几分意趣。
池后有墙,粉墙上,一个个大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正是前朝大诗人那首脍炙人口的《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这里如何?”卫襄问她。
她含笑答道:“景好,字好,不知美食是否也好?”
卫襄大笑,拍了拍手,各色小食流水般送了进来。
桂花糕、红豆酥、三鲜馄饨、蟹黄汤包、灌汤生煎、虾仁锅贴、千层饼、葱油花卷……还有手磨豆浆、碧梗粥、银耳羹、藕粉、豆腐脑……摆了整整一桌。
都是极寻常的江南小吃,却让江苒眼前一亮,连因久病而恹恹的胃口都一下子回来了。
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些了。
香糯的桂花糕,鲜美的汤包,脆香的锅贴,滑腻鲜香的豆腐脑……每一样都是记忆中的味道,美味得令人想落泪。
“十一……”她望向一边只就着一碗碧梗粥慢慢喝着的少年,浅淡的笑意自秀美动人的脸上浮现,一点点绽放,“谢谢你。”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格洒入,落到小少女如玉如脂的肌肤上。
淡淡含笑的眼睛,微微上翘的嘴角,无不显示出她心情的愉快。
卫襄心中松了口气,只觉得这一番工夫总算没有白费,心中那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又起:也许,趁着她心情好,可以问上一问?
“苒苒。”他轻唤一声。
“嗯?”江苒含笑答应。
“你有没有想过要嫁怎样的人?”他问,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