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双眸微眯,淡色瞳眸里情绪不定:“这么信我?”
“我信蓝桥。”崔俣苦笑,“而且我也没时间了。”
男人看了崔俣一会儿,朗声答应:“好!你尽可放心,我应下的事,还从未没办到过。这人在哪,什么年纪什么相貌,你要捎什么信?”
“就在东面山脚,不出五里,十三四岁,个子与我差不多高,长剑眉,狭凤目,武功很高,警惕心很强,看起来有点凶……不过你若拿着这个,”崔俣从腰间解下一枚玉环,“他必不会疑你。”
男人接过玉环,若有所思:“可是当时把那小呆子带走的人?隐在暗处,不愿露脸,小小年纪脾气臭的不行。”
崔俣一想,当时蓝桥的确是杨暄找回来的,两人认得真是太好了:“对是他!”
“要我带什么话?”
崔俣眉心微蹙,默默思索。
这个人没有恶意,看起来也很可信,但毕竟不知根底,着急没办法也就算了,机密之事,却不能全悉告知。崔俣想了想,说了一个字:“孝。忠义孝悌的孝。你只同他说,崔俣提醒他这个字,他就该明白了。”
男人深深看了崔俣一眼:“行。”
“然后……”崔俣微笑着看着男人眼睛,“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同蓝桥在这恐有些麻烦,若你办完此事,能否立刻回来相助?有个回音我也放心。”
男人笑了,脸上神情颇为意味深长:“你不用担心,我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话带到了就会离开。”
“你想多了,”崔俣一脸认真,“我真的只是觉得和蓝桥二人相扶下山有点难,想给你多一笔护送生意。”
男人刚抬脚要走,突然想起来:“你为什么不同我一起去?”
“因为麻烦。我不会武功,你隐蔽工夫再厉害,我的气息也有被发现可能。时间紧要,多事不如无事。”
这一刻,男人突然觉得崔俣笑容很熟悉,有点像蓝桥骂他傻的样子……
他阖眸深呼吸,尽量保持风度:“对了,你好像不知道蓝桥在哪里,他在——”
“我知道。”崔俣笑着,自信又从容,气度非凡,犹如谪仙临世,“木兄只管前去,回头到蓝桥在处寻我们便是。”
男人看了崔俣一眼,视线好奇疑惑,又带了些莫名期待。他有种直觉,这个少年很有趣,会给他更大惊喜。
崔俣目送男人离开,膝盖剧痛,身体也开始撑不住。他咬紧牙关,扶着石壁,扶着树,一点点,朝蓝桥方向行去。他提醒自己不能停,不能倒,嘴里咬出血,腿脚不停颤抖,方才艰难转到厢房前。
蓝桥正小心对着水清理胳膊上的伤口,不期然抬眼,看到雪中徐徐行来的少爷,眉眼带笑,身形翩然,看到自己,仿佛完成了什么大事,终于放心……
“少爷!”蓝桥眼眶含泪,急急冲了出去。
却只来得及接住倒下去的崔俣。
“在这里……等。”
崔俣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少爷——少爷!”蓝桥抱着崔俣,哭都忘记哭了,心急如焚。
……
梅宴被刺客打乱了脚步,昌郡王却不愿就此停止,带着宾客们继续。本来这个时间应该是饭点,但今年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洒下,就着火红梅枝,十分好看,昌郡王便提议赏梅。
大家过来谁也不真为一顿饭,东道又是皇家,当然是客随主便,昌郡王说如何就如何。至于饿不饿……宴前各种游戏节目,也不是让他们干看的,桌上总要摆些茶点吃食。
就算真饿了……那就饿着,朝堂上站班大臣都经常因散朝晚挨饿呢,他们扛这点算什么?
遂大家十分配合,这个说这株老梅颇有风骨,那个道这行白梅有几分姝色……心想只要别再出什么刺客幺蛾子,平平安安的过了就好。
昌郡王十分有雅兴,拉着平郡王赏析,还起哄让平郡王作了首诗,众人十分给面子的喝彩叫好,好似见证了什么惊天妙笔的奇迹。
终于,一条赏梅路走完,众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座寺庙前。
寺庙大门紧闭,上有兽衔铜环,门柱漆红,门庭略高,牌匾黑底金字,写着‘皇慈寺’三个大字。
这是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昌郡王却直接问了出来。
平郡王显然也未想起,眉皱唇抿,还是二人身后近侍提醒:“这里……是圣上下令,让那位尽孝的地方。”
那位……
难道是!
太子之事不是秘密,只是因为无人提起,才渐渐忘却,眼下一提醒,所有人几乎都想了起来,太子杨暄,不就是被先帝放在这西山皇慈寺里养着呢!
众人无不瞠目瞪眼,紧紧盯着这寺门。
“哦,是三哥啊……”昌郡王歪头笑笑,“以前没机会也就罢了,今日即到门口,哪有过门不见的道理?”他指挥身边近侍,“去,上前敲门。”
第85章 奔跑吧,太子!
西山北面,皇慈寺。
灰墙青瓦,门庭庄肃,兽首衔环,绽以冷芒。有火红梅枝从墙角伸出,迎雪而展,冷香幽幽。这抹生动鲜活并未把门庭气质带的活泼亲切,反倒更显孤高肃穆,正气凛然。
这是……太子住的地方。
在场众人皆低头束手,眸色微垂,掩下眸底情绪。
太子……对他们来说很陌生,不仅仅这个称号,太子生的什么模样,什么性格,可学识渊博,待人亲切……他们统统不知道。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期待与遐想。
嫡长制根深蒂固的朝代,名正言顺的封诏,哪怕太子数年未曾露过面,只要他一出现,就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别管现在情势怎么样,别管个人心底什么思量,所有人都会迫不及待的看向太子,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今日梅宴,走到这里是意外,大家也不想去纠结这里头是否有局,是否被人利用,只这个结果,能看到太子的结果,足以令所有人激动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