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中一松,正想顺着舒氏的话往下说,让司空玄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不料皇后却忽然插进话道:“妹妹,你这样说就不妥了,玄儿愿意为父尽孝,为国尽忠,是大大的好事,你身为他的亲母,不帮衬一把也就算了,何以要这样打压他?”
舒惠妃猛然抬起头,狠狠盯着皇后,竟然再没有往日里温婉贤淑的模样,一双眼睛好似要喷出火来。
自从二人回宫后,司空玄受皇帝看中,舒氏也得宠,二人早就超过已死的月嫔成了皇后的眼中钉,只是经过之前出宫的事情后,舒氏在宫中一直颇为严谨,做事滴水不漏,加上皇帝的宠爱关怀,根本让皇后找不到岔子可以下阴手。
皇后为此颇为着急,再这样下去,司空玄迟早会威胁到司空钺的地位,而让皇后想不到,她正在为如何除掉这两母子而苦恼,结果司空玄却自己画了个套子往里跳。
想去出使?当真是年轻气盛不知道其中凶险,也罢,既然司空玄自己要去,那她身为嫡母,何不顺水推舟帮衬上一把,反正最后司空玄要是得罪了夏人被一刀杀了,也赖不到她这个皇后什么事。
为此,皇后说完了舒氏,又转身对皇帝道:“皇上,臣妾却觉得让玄儿走这一趟可行呢,一来玄儿是皇子,身份贵重,说话的分量也比一般使臣来得重,容易取信于夏人;二来也正是因为玄儿皇子的身份,就算双方谈不拢,夏人也会投鼠忌器,而不敢对玄儿做什么,必定能让他安然返朝,如此想来,玄儿反倒比一般臣子适合走这一趟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6章 熙王出使
“是吗,皇后这样觉得?玄儿的确是出使的好人选了?”皇帝听完这话,忽然面无表情地扫了皇后一眼,皇后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心道,坏了。
皇帝可不是一个好敷衍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皇后的打算,皇后一心只想将司空玄推出去,却不料太过心急,被皇帝察觉了企图,当即讪笑了一下,改口道:“当然,玄儿或许真的年幼了些,臣妾也不过这么一说,此次前往燕京商谈关乎数万将士的生死,事关重大,自然派遣经验老道的臣下出去会比较好。”说完,皇后有些畏缩地后退了一步,不再言语了。
直到确认皇帝将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那边司空玄依旧跪着,大有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好像当真自己非去不可一样,舒氏怎么劝都劝不动,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皇帝露出有些奇妙的表情,“玄儿,父皇知道你想替父皇分忧,可兹事体大,以你的阅历,恐怕……”
“孩儿知道,父皇是担忧孩儿未曾接触过这类事务,一旦处理不好还会有性命之忧,但孩儿之前读圣贤书时,书中曾名言,雏鸟若不离家展翅,那只会是一只一辈子都飞不起来的雏鸟,孩儿虽得父皇担心庇佑,感激非常,可也不愿意真的当那一辈子都飞不起来的雏鸟,那样与废人想必又有何异,想必以父皇如今的雄才大略,也不是如儿臣这般在长辈庇佑下养出来的吧。”
司空玄这席话,不光十分中听,还让皇帝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
“至于阅历之事,更请父皇放心,父皇难道忘了,儿臣曾在民间生活过数年,对于民间百姓的事物再了解不过,也不缺同人应酬的经验,若是父皇应允,儿臣有信心能此去探明大夏的虚实,就算两朝不能因此停战,儿臣也一定要弄清楚大夏这般突然动兵的原因何在,请父皇成全。”
四周鸦雀无声,不光大臣们无一人说话,随时在皇帝身边的太监也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舒氏满脸担忧地看着皇帝,唯恐他答应了自己儿子荒谬的请求,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并说出了一句话。
一时之间,在场诸人表情各异,皇后满脸的不可置信,舒惠妃则眼睛里则满是愕然,就连司空玄也呆在了那里,唯有皇帝,嘴角扯出一丝极淡地笑容,冲司空玄好似赞许般地点了点头。
两天后,近百名装备森然的禁卫军浩浩荡荡地簇拥着两辆华贵无匹的马车,从华京以北出了城门。
马车中最前方一辆通体被漆成了金色,木质的车壁上由雕工精巧的匠人雕刻着数条在祥云中腾云驾雾的蛟龙,车顶的位置更是镶嵌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墨绿色琉璃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灿灿生辉,至于拉车的马儿,不光每一匹都神骏无匹,还有八匹之多,若是有熟悉大周宫廷礼仪的人经过,看见这阵仗,十有八九会开始猜测车中的到底是哪位亲贵王爷。
毕竟无论是八马车驾,还是腾龙金辇,代表的事物只有一样,那就是车中之人,必定是一位亲王级的王爵人物,不然等闲的皇亲国戚,哪怕是皇子,都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宽敞的马车中,司空玄十分不自然地端坐在正中央的虎皮软座上,双目盯着面前的一尊香炉,竟然是一动也不敢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此刻身上穿的衣裳不光繁琐华丽至极,还沉重得很,除了保持住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竟无论摆什么姿势都觉得别扭。
耳边除了车轱辘碾过官道的声音,和外边交错的马蹄声,再也听不见别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司空玄应当是无聊得烦了,才终于扭头,对着坐在自己下首的一名青年道:“公子,听闻此去燕京,要走上小半个月,可是真的?”
同司空玄这般正派的模样相比,宁渊当真是要松散多了,虽然也是官服官帽打理得严谨,却用一种十分惬意的姿势微靠在另一处软垫上,一面品茶,一面捧着本书看得出神。
见司空玄忽然对自己说话,宁渊抬起头,瞧见他的模样,仿佛理解了什么一般,轻笑了一声道:“现下已经出了城,那些送行之人也都回去了,没必要再将这身衣裳穿在身上,殿下若是觉得麻烦,先脱了无妨。”
司空玄闻言如获大赦,三两下解下腰上镶满了各类宝石的腰带,然后是用金线绣着龙纹的外袍,脱到只剩下一身白衫,就连脑袋顶上用来束发的金冠也摘了去,十分自然地用一根发带绑了,才扭了扭脖子,道:“还是这般自在些,方才出城的时候穿成那样,弄得我连路都不会走了。”
宁渊不知道司空玄居然能一下子放得这么松,不禁有些愕然,“你现下可不单是皇子了,而是皇上封的熙王,我朝的第一位亲王,人前人后自然也得有亲王该有的排场,那身朝服就算你再不愿,该穿的时候还是要穿的。”
想到今天早晨朝臣尽出为自己送行的场面,司空玄便有些失语,摇头道:“也罢,什么亲王不亲王的,我本身也不甚看重自己的名为,只要能帮衬上娘亲一把便行了。”
宁渊淡笑道:“此事你尽管放心,惠妃娘娘是你的生母,如今你又忽然之间成了亲王,只会让惠妃娘娘的地位节节高升,难道那天你没看见皇上下了册封的旨意后,皇后的表情吗?”
司空玄想到此事,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其实他会忽然向皇帝进言让自己出使,并非当真要为皇帝排忧解难,因为自己颠沛流离的童年,导致他对自己那位父皇可没什么纯粹的真感情,他要这么做,多半还是为了舒惠妃。
舒惠妃回宫后,虽然也的确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可吃亏在舒氏一族早已凋零,没有半个亲人在世,在面对皇后的后宫博弈中难免处在下风。纵使舒惠妃因为从前吃过亏,因而变得心细如尘,司空玄也讨皇帝喜欢,让皇后就算想针对他们,一时也在舒惠妃滴水不漏的周旋下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可司空玄早已明白这样下去不是个事,皇后在后宫经营多年,大皇子也与许多朝臣走得近,如果不想有一天当真被他们拉下马,只靠着皇帝的一点怜惜和宠爱是不够的。
于是司空玄才想到了借助这次机会,若自己当真能为皇帝立上一功,让皇帝开始正儿八经地看重自己,那么皇后投鼠忌器之下,有什么坏心思也该收回去了,也不会再让舒惠妃每日都过得如履薄冰。
没想到,效果会这样出乎他的预料。
皇帝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说,甚至当场颁下一道圣旨,加封他为熙亲王,让他代表大周前往大夏和谈。
司空玄记得,圣旨刚从皇帝嘴里蹦出来,皇后的脸就绿了,毕竟按照皇子加封亲王来说,也应当是长着为尊,本朝还从未有过亲王,结果皇后所生的大皇子还半点爵位没有,司空玄这最小的皇子却后来居上,成了本朝第一位亲王,如何能叫皇后不恼怒。
可这等大事,就算皇后在恼怒,也只有干瞪眼的份无权插手,就这样,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华京中匆匆举行了一场熙亲王的加封大殿,然后又匆忙准备了一番,这一行前往谈判的人便上路了。
对于司空玄忽然被封王一事,别人或许觉得是皇帝封赏太过,宁渊却看出来了这不过是皇帝在给自己长脸,想当初大夏派来的使臣呼延元宸就有亲王的头衔在身,如果这一次大周派过去的是一般的臣子倒也罢了,可既然是皇子成行,自然不能太寒酸,有所加封是必然的,一来可以显示出我方对对方的尊重,愿意派出这等身份的人前往商谈,二来也算是司空玄的一张保护符,他在外的身份越高,就算夏人打算要对他不利,也得掂量掂量,毕竟杀一个使臣和杀一个王爷可不是一回事。
至于宁渊为何会陪着司空玄一道上路,也是皇帝的意思。
在册封典礼完毕之后,宁渊便被皇帝差人招进了宫,安排他陪在司空玄身边随行,宁渊着实没料到皇帝居然还记得自己,也对自己上次帮忙摆平了东南三州蝗灾一事印象深刻,觉得他应当能帮上司空玄的忙,于是便让他陪着一起来了。
宁渊当然不会拒绝,就算皇帝不提,他也想走一趟大夏打听呼延元宸的下落,他可不相信这人会“失踪”,务必要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才好。
当然除了宁渊外,皇帝还安排了几名熟悉大夏风土人情的文书官员跟着,如今那些人都在后边那辆马车里休息,也唯有司空玄与宁渊关系亲密,才让宁渊过来与他同乘。
“我虽然未曾去过燕京,也知道此行路途遥远,就算加急赶路,半个月已然算快了,好在近来风调雨顺,路上也不会太过劳顿。”宁渊道:“这段时日,殿下你也好好将那本大夏权贵的名册看上一看,省得到了燕京出丑。”
司空玄摸了摸鼻子,忽然道:“我当真是不明白,对方既然提出了要和谈,为何不直接在边关找一座城池就好了,非得让咱们去燕京,难不成这是在示威?”
“你要将这当成示威也没错。”宁渊道:“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如果咱们跑上一趟,能让百姓和军士免于战火,也不算吃亏。”
司空玄点点头,捧起一本记录有大夏众权贵的名册认真看了起来。
大半个月后,这一行出使队伍终于抵达了大夏皇朝都城——燕京的城门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