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闻言,眼底含笑的看了一眼李氏。这一回她没再坚持,顺从的把东哥儿交到了奶娘手中。
李氏虽是被安然看得有些发冷,却也松了口气。
今日安九和三娘来,显然是安九提议的。见安九一副从容自若的态度、三娘却是有些不自在,恐怕是被她妹妹强行拉来的。李氏不由在心中暗骂了安九几句,莫非她说通了三娘,要过来抢孩子?
安九留下来,只会坏自己的事!
李氏已是恨极了安然,原本她极有信心拿捏住三娘,或许没多久,她就能取而代之。可自从她重新回到毅郡王府那日,就是安然站在三娘身边,三言两语便让自己准备一套行事全没用了,把自己打了个措手不及。
别看安九年纪小,有张漂亮的脸蛋,看起来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可心眼儿却比谁都多。
她不是要争强好胜么?那今儿不妨……让她狠狠地栽个跟头,先毁了她在郡王妃、世子面前的印象再说!郡王妃不是默许了安九给云诜做贵妾?她就要让大家都看看,安九娘到底存了怎样歹毒的心思!
李氏这样想着,却是满脸堆笑的请安然和三娘在临窗大炕上坐了,她亲自捧来了一个红漆描金的海棠花托盘,上头放着两个旧官窑十样锦茶盅。
“请夫人用茶。”李氏先是把茶奉给了三娘,其次便是安九。“请九姑娘用茶。”
那模样陪足了小心、极尽谦卑、恭敬的态度,仿佛她就是一个畏惧主母的寻常妾室,让人挑剔不出半分错处来。
三娘接过茶盅来,随手便放在了手边的炕几上,安然却是拿起来尝了尝。
“信阳毛尖?”安然品了一口,立即道:“这茶真不错。”
李氏忙笑吟吟的道:“这是世子爷从外头拿回来的,妾身平日也舍不得喝。若是九姑娘喜欢,妾身这里还有些,不若送了姑娘。”
她的话看似寻常,茶是云诜“从外头”拿回来的,实则点明了这事没经过三娘,是云诜私下里送她的。这不摆明了是说云诜心里惦记着她,这些小事也想她?
单单是茶叶没什么,可由不得人多想,难道只有茶吗?会不会云诜还私自送了别的给李氏?李氏被养在外头长达好几个月,这期间,云诜有没有置办私产给她?
如果顺着她的思路,这一连串想下来,三娘肯定觉得心里憋屈、难受。
李氏自认为自己这挑拨的毫无破绽,正暗自得意着。
安然闻言,连眉头都没皱,她神色舒展道:“原是这样。不过是些茶叶罢了,姐夫从外头拿回来的好茶、什么玉溪铁观音、庐山云雾、君山银针啊,还有好些我叫不上来的名字的。”
“怪不得我前些日子去吴妈妈家,吴妈妈特特的拿出铁观音来招待我。”安然粲然一笑,道:“还说是来给三姑爷、三姑奶奶请安,三姑爷见了随手赏的。”
你李氏不是说这茶多么珍贵,只因为是世子特特送你的吗?她就偏让这茶变得寻常——看到了罢,这是世子随手能赏下人的,你李氏的待遇不过同下人一样罢了。
果然她的话音未落,李氏脸上得意的笑容便一窒。
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安九娘竟把她比作南安侯府的奴仆?
“只怕是太多了,姐姐你让人收起来便忘了。”安然俏皮的朝着三娘眨了眨眼,撒娇道:“您让谁收着了,回去给我找找。”
三娘原本皱起的眉头,因为安然的话舒展了不少。她笑了笑,眼底透出一抹宠爱和纵容来。“你只找画屏便是。”
“画屏,你回去好好找一找,好些好茶呢,别白收着发霉了。”安然转过头,对画屏道:“既是李姨娘也喜欢这信阳毛尖,你若是找了出来,便送来些。”
李氏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安九娘会这么好心?
果然事实验证了她还是很了解安然的。
“收着也是收着,今日我就替姐姐做主了,除了分给李姨娘的,再把这些茶叶给郡王府中你的小姐妹们分一分,喝不了也是坏掉的呀。”
三娘自然听出安然是在给自己出气,她便也十分配合的道:“我竟是把那些茶叶忘了。这些许小事,回去让画屏去办便是。”
听了安然的话,李氏拼命的在心中告诫自己千万沉得住气。可安九娘欺人太甚,竟把她跟小丫鬟比作一样!
“如此妾身先谢过九姑娘、谢过夫人了。”李氏气得牙根痒痒,她深吸一口气,半垂着眸子,缓缓笑道:“妾身实在是铭感五内。”
安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她呵呵笑道:“好说、好说。”
今日安然姐妹二人来到的目的便是看东哥儿,也李氏并无甚可聊。不过喝了半盅茶,安然便有兴致勃勃的溜达到了东哥儿的小床前。
这会儿是一天里东哥儿精神头最好的时候,故此奶娘想拼命把东哥儿哄睡了,好让三娘和安然离开,都非常困难。
此时李氏已经想了一计,虽然不足以让安然彻底离开郡王府,倒也让她不能再这么放肆的在郡王府中跟在三娘身边使坏。
她满是爱怜的看了儿子一眼——少不得让他受点儿委屈了,可是为了她们母子在郡王府的以后,这些并没有什么!
“九姑娘若是喜欢东哥儿,是他的福气。”李氏一改之前对安然的避之不及,仿佛她想通了似的,她豁然道:“让奶娘把东哥儿抱出来跟姑娘玩一会儿子。”
安然眉梢一动,眼底闪过一抹兴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李氏绝对没安好心,恐怕她是又即兴发挥出什么馊主意来了。
没关系,自己就陪她玩玩,到最后吃亏的还不一定是谁。
“妾身去给夫人和姑娘准备点心!”李氏说罢,竟撩了帘子出去了,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这一回安然没有再轻易去抱东哥儿,只是拿了拨浪鼓在东哥儿面前摇晃,引着他看着的目光追着拨浪鼓,咯咯直笑。
临窗大炕离着东哥儿的小床,隔着步步升高落地罩,算是成了两个屋子。三娘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安然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三娘不愿强迫自己去逗弄这个孩子。即便她知道该如何做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她还是很难接受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的孩子。
或许以后她能接受,可是现在……三娘犹豫了片刻,想要起身,最后还是没有动作。
安然面上轻松自在的逗着东哥儿,心里却是叹了口气。看来让三娘接受东哥儿,除非李氏不在了,才有可能吧!
这么想着,安然竟是走了神。
东哥儿一直伸着白嫩嫩的小手,伸手就要够拨浪鼓,不给他眼看着就扁扁嘴哭了起来。奶娘无法,只得从安然手中接过拨浪鼓来,做样子的塞到东哥儿的小手中。
奶娘抱着东哥儿站在李姨娘的拔步床边,安然则是站在东哥儿的身前俯身看着他。就在安然走神的一瞬间,突然,她感觉到拨浪鼓上的两侧的弹珠,不轻不重的抽到了她的脸上。
安然吃痛摸了摸脸,不由讶然。
东哥儿还是个婴儿,怎么会有力气举起拨浪鼓还碰到了她的脸?
紧接着,便听到奶娘大惊小怪的呼叫道:“真是对不住!九姑娘,是奴婢不好,没有看住哥儿,让哥儿把弹珠抽着了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