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朋友,”那辰妈妈很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皱着眉,“辰辰,你没有朋友啊。”
安赫挨着那辰蹲下,语气很柔和:“他有朋友,我就是他的朋友。”
那辰妈妈没再说话,只是又盯着他看,安赫从她眼神里无法判断她的情绪,疑惑,迷茫,不解和探究,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清晰。
“什么样的朋友?好朋友吗?”她轻声问。
安赫正想着该怎么回答能不引起她情绪上的波动,那辰却突然抬起头:“男朋友。”
“我知道他是男的啊。”那辰妈妈看着他笑了笑。
“妈,安赫是我……男朋友,”那辰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声音有点发虚,“他是我男朋友。”
“啊。”那辰妈妈愣了愣,轻轻啊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话。
安赫心里紧了紧,他不知道那辰下了多大决心才会跟他妈妈说出这句话,以那辰和他妈妈从小到大的相处方式来看,从那辰说自己有朋友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在“顶撞”他妈妈了。
那辰的方式依然笨拙,安赫一面欣喜,一面又有隐隐的不安,不知道这样的方式在不在她能接受的范围里。
“男朋友?”那辰妈妈低下头,头发滑下来遮住了她半张脸,似乎是在思考。
安赫蹲了一会儿,三个人都沉默着,他觉得不能让那辰妈妈继续思考下去,于是轻轻推了那辰一下,那辰看了他一眼,起身坐在了他妈妈身边:“妈,你吃饭了吗?”
那辰妈妈没有说话,依然低着头,头发垂下来,安赫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跟那辰一模一样漂亮直挺的鼻梁。
“阿……”安赫想继续跟着打岔。
“你叫安赫?”她突然抬起了头,抬手轻轻把头发拢到耳后。
“嗯。”安赫点点头。
“你要娶辰辰?”她问。
“啊?”安赫愣了,被这个突然脱离了他所有预想的问题给问愣了。
那辰也愣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那辰妈妈还看着他,安赫觉得阳光突然变得很烈,晒得他有点儿想冒汗,几秒钟之后他点了点头:“嗯。”
“说反了,”那辰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笑了笑,“是我要娶……”
“辰辰,”那辰妈妈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在笑。”
“嗯,”那辰看着她,“我开心,所以笑。”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那辰脸上摸着,眼角,嘴角,轻轻地摸着,过了很久才轻轻说:“真好。”
“妈,”那辰握住她的手,“我看到星星了。”
“是吗?”她看着那辰,眼眶突然红了,“是吗?”
那辰点点头。
“……真好。”她轻声说,眼泪慢慢盈满了眼眶。
站在一边的护士走了过来,小声告诉那辰,他们应该走了,不能让他妈妈情绪波动太大。
“我们回屋休息吧,一会儿就开饭了,”护士拉起那辰妈妈的手,“今天有炖牛肉,你昨天不是还说想吃牛肉了吗?”
“我说了吗?”她站了起来,跟着护士慢慢走。
“说了啊,要不一会儿我们看看有没有别的好菜?”护士笑着说。
那辰的妈妈没有跟他们道别,也没再看他们,似乎是突然就忘掉了两人的存在。
一直到看不见妈妈和护士的身影了,坐在长椅上的那辰才往后仰了仰头,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安赫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看到了从他眼角滑出来的一颗泪珠。
“走么?带你去玩。”安赫在他下巴上弹了一下。
“玩什么?”那辰还是仰着头,只是很迅速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听你的,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安赫转过身。
“我要去电玩城。”那辰说。
“那就电玩城,走。”安赫踢了踢他的鞋。
那辰笑了笑,站起来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
“大七,我跟你说,”安赫手里拿着根雪糕,跟那辰站在路边对着来来往往的车吃着,“你跟你妈说话,不能这么着急。”
“我本来没想说的,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吐噜出来了,”那辰低头大口吃着手里的一盒冰淇淋,“我以为她又要打我呢。”
“她是不是不记得你是男的了?”安赫想了想,那辰他妈妈对男朋友这个称呼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
“这话说的……”那辰舔了舔勺子,过了一会儿突然乐了,“也没准儿,感觉我姥姥有时候糊涂了也分不清我是男是女,遗传吧。”
“我一开始也没分清。”安赫咬了一口雪糕,天已经暖了,但吃雪糕还是有点儿透心凉的意思,他扫了那辰一眼,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吃掉半盒了。
“大概是我太美了,”那辰扭头冲他抛了个媚眼,“是吧大爷?”
尽管这个媚眼抛得明显是在抽疯,但安赫还是被那辰的眼神勾了一下,不小心对着雪糕咬了一大口,含嘴里冰得脑门儿都疼了。
“你现在还跟乐队去演出么?”安赫好容易把冰糕咽了,问了一句。
“这俩月没去,李凡媳妇儿怀孕了,他每天跟伺候娘娘似的就差把自己骟了改名儿叫小凡子了,得过了这个月才有空,”那辰又吃了两大口冰淇淋,“怎么,想看啊?”
“就是很久没看你打鼓了,”安赫笑笑,“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正常打鼓什么样呢。”
“也那样,”那辰把吃光了的冰淇淋盒子扔进了垃圾桶,“你想看下回我们演出我就这么去打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