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出次女凌雪岚就没有姐姐的好运气了。儿女婚事是结两姓之好,很少有姐妹同嫁入一家兄弟的。她如果对刘家嫡次子刘紫丹有心,除非刘翰林不介意,刘紫书对她特别好感,非她不娶,刘家和凌家才会再次联姻。
“婶娘,你别听雨岚瞎说。”凌雪岚低着头道,“我只是庶女,将来母亲若能给我寻个家境不差衣食无忧的男子就不错了。”她的话让人忍不住怜惜她的聪慧。
世家贵族嫡庶等级分明呀……
肖文卿心中暗叹,转脸对还不很懂这些的雨岚道,“雨岚,你弹《开指黄莺吟》给我听听。”黄莺吟是古琴曲开指小曲之一,主要用于散、按等基础指法练习。
凌雪岚立刻起身让位,凌雨岚拿起身边的帕子擦擦沾了花生糖酥屑的手,一本正经地端坐在古琴边开始操琴。她一边弹奏还一边唱道:“黄莺,黄莺,金衣簇,双双语……恣狂歌舞。”琴声音准,歌声充满了欢欣和可爱。
听完了,肖文卿笑着夸赞道:“雪岚,你回去是不是单独练习了?比昨天弹得熟练多了。”晴岚雨岚以学琴学女红为名每天上午过来陪她,她也稍微点拨一下她们的琴技和女红。
凌雪岚刚要回答,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好些人的声音。
肖文卿也听到了,抬头吩咐身边的丫鬟道:“玛瑙,你出去看看,外面出什么事情了。”外面有管事丁伯的声音,还有福安福宁的声音,更有好几个她没有听过的声音。
“是,夫人。”玛瑙应声道,掀开防风门帘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兴匆匆回来,禀报道:“夫人,丁伯说,大人派下人和工匠在主屋后面东边角落的那块空地上架秋千。”福寿院的格局是,前面一排副房,供单身男仆和轮值的侍卫居住,左右两边的屋子供管事丁伯一家和丫鬟仆妇们居住,另外还有几间做主人的库房;后面一排是主人居住的主屋,包括堂屋寝室书房,还有暂时排不上用场的几间偏房耳房。主屋子后面是练功房和很大的练功场,侍卫们有时候会在那边陪着凌宇轩练功。现在,丁伯正带着几个工人拿着工具和粗木在那里东边挖地打桩架秋千。
主屋后面东边的空地?
肖文卿惊讶道:“院子东边那块空地一直都是大人和侍卫们练武的场地,怎么架起秋千来了?”不用说,宇轩是为了她架秋千的。
“不知道,丁伯只说是大人吩咐的,说等夫人身体康复了就可以荡秋千,还说希望丫鬟们陪着夫人一起荡秋千。”玛瑙高兴地说道。大人真是太宠夫人了,生怕夫人寂寞,想这法子给她解闷。
“他把练武场改成秋千场,他以后怎么练武?”肖文卿说着,秀美的脸上溢满幸福的笑容。
“婶娘,花园里好几处地方都挂着秋千。”凌雨岚道,“我们院子附近的松树下就有一个,我们姐妹经常去玩。”
肖文卿笑道:“雪岚雨岚,我还是很小的时候荡过秋千呢,现在估计已经不太会荡了。等我身子好了开始重新学习荡秋千,你们要教我哦,和我一起荡秋千。”
她自从被拐卖,就没有再玩过秋千。在刘翰林府的时候她倒是有机会,不过她把全副精力都用在学习上,根本没有想过要去玩。她现在怎么说也是福寿院的当家主母,处处要表现得稳重端庄,在有众多仆人的院子里荡秋千可以吗?宇轩选架秋千的位置不太好。
真的不好吗?
肖文卿等凌宇轩回来后提到秋千位置,凌宇轩回答道:丞相府有太多人的忠于他的母亲了,秋千的绳索万一被人磨得要断不断的,荡秋千的人很容易摔伤。他在院中架一个秋千,不用担心有人动手脚;他早上晚上练武,她白天荡秋千,彼此不会受影响;哪天心血来潮,他们可以一起荡秋千。
他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这点小细节都考虑到了。
肖文卿暗忖道。
“文卿,你需要锻炼身子,可是妇女能锻炼身子的法子不多,我只能架个秋千给你了。府中有湖,以后每个休沐日,我陪你摇船荡舟。”凌宇轩坐在肖文卿边上道,青河道长的话现在被他奉为圣旨,既然道长提到要文卿身子骨要注意,那么要承担生育之苦的文卿一定要把身子锻炼好才行。
“好。”肖文卿凝望着她英俊坚毅的脸庞,眸光流转缱绻柔情。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第99章 一零二长房嫡孙
三儿子凌宇楼的嫡长子过继到已过世儿子凌宇堂名下的事情谈妥了,凌丞相才告诉夫人。丞相夫人听了颇有些激动,因为这样一来,她亲生儿子便会有人一直祭祀了。她把三儿媳崔氏叫到面前谈心,恳谈了一下午。崔氏走的时候,面上是满意的笑容。
过继儿子需要开祠堂祷告祖先,那过继人的原父母和过继之后的父母都要出席过继仪式。凌丞相嫡长子凌宇楼已经过世,他有一个名义上的原配妻子,不过那妻子在他过世之后就被丞相夫人送进庵堂削发为尼了,所以凌景泉的过继仪式,长房无人出席。
十一月二日上午,凌丞相亲自选定的日子,相府鞭炮齐鸣,凌家父子三人带着景泉景海景渊三个男孩进入自家祠堂上香祷告,举行过继仪式。丞相夫人、凌家三少夫人崔氏,四少夫人肖文卿,还有晴岚雪岚雨岚三个女孩,全都身着盛装面对祠堂大门,跟着祠堂里男人们一起跪拜、起身,再跪拜。
相府大女婿礼部左侍郎蔡泽明,六女婿刘翰林,丞相的同僚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督御史、刑部尚书……七八名有分量的官员被邀请进入凌家祠堂观礼作证。
两个被叫回来观礼庆贺的女儿、蔡家大夫人和刘夫人都是别人家的媳妇入了别人家的族谱,连跪拜娘家祠堂的资格都没有,就在母亲和嫂子弟妹侄女们的身后垂头肃立。她们的身后远处站着凌丞相和凌宇楼的妾室,这些妾室既没有资格上家谱也没有资格祭拜祠堂,只能和凌家家仆一样站在远处观望。
祠堂内,凌家众男子跪拜过祖先起身后,凌景泉走到亲身父亲凌宇楼面前跪下,三拜父亲生养之恩,流着眼泪最后一次喊父亲,然后起身接过点燃的柱香由祖父领着来到大伯凌宇堂的灵位躬身、上香,庄严肃穆地三叩九拜,口称孩儿景泉拜见父亲大人。
专门管理祠堂的一名老仆捧着托盘过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凌丞相面前,将托盘高举。这托盘上放着凌家的家谱,旁边还摆放了笔墨。凌丞相翻开家谱,拿起狼毫舔墨,开始修改家谱,将凌景泉的名字从他第三子凌宇楼的名下划去,移到已故嫡长子凌宇堂的名下。家谱一修改,凌景泉从此便是长房一脉,和原来的父母是叔侄关系,他成了原来弟弟妹妹们的大堂兄。
借此开祠堂之际,凌丞相还将长孙女凌晴岚名字边上的“葛”字全部涂掉,并上香告诉祖先,凌晴岚是他的三房嫡孙女。那“葛”是凌晴岚生母的姓氏,这一涂黑就表示凌晴岚是正室崔氏所出的嫡女,而非葛姓妾室所生之庶女。
凌丞相修改完家谱。凌景泉起身走到凌宇楼深深拱手作揖,哽咽道:“三叔。”他本来是不愿被过继的,可是祖父和父亲再三说明其中利弊,他同意了。
凌宇楼百感交集,伸手扶起自己曾经的儿子,暗哑着嗓音道:“景泉侄儿。”景泉是他的嫡长子,他在他身上花费的心血不比父亲当年培养大哥差,可是为了凌家,他不得不让自己的嫡长子过继到大哥名下。
“四叔。”凌景泉朝凌宇轩拱手行礼,俊雅的脸上泛起尴尬的红晕。
凌景泉也认为他庶出弟弟景渊更适合被过继,只是父亲和祖父都要求过继他,他也不好拒绝。凌家现在有了嫡长孙和嫡次子,按照宗祧礼法,嫡长孙优先于嫡次子继承家业,只是他这个嫡长孙原本是庶出二房的嫡长子,他和身为嫡次子的四叔到底哪一个更高贵些,更适合继承家业?祖父凌丞相七十有二,不仅自己犯起糊涂来,还弄晕了一大堆人。
凌宇轩伸手将比自己小八岁的侄子扶起来,和悦道,“景泉,你是长房嫡孙,以后要谨言慎行,做事要三思而行,事事要考虑凌家得失。”他因为文卿遭母亲暗算的事情,悄悄派人威逼利用买通了母亲身边的一个丫鬟。那丫鬟传消息说,夫人前日跟相爷建议,既然有血统高贵的嫡长孙了,那就一定要好好培养。相爷那时候抚须不语。
抚须不语,那就是默认了?
凌宇轩心中很是疑惑,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父亲萌生换继承人的想法?难道还是因为他生母身份低贱卑微到了他即使放到嫡母名下也还是不够高贵?
凌宇轩得到这个消息后闷闷不乐地向自己最亲近的人——妻子吐露自己的不满。肖文卿当时便劝他,不继承凌家宗祧有什么关系?父亲不仅把你培养成文武全才的人,还帮扶着你快速升官成为皇上近臣,你现在的大半家产还是父亲瞒着家人给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是堂堂男子,既然京城凌家第一代祖先能在京城白手起家,才二十六岁的你已经超过你那第一代祖先,为什么将来不能做得更好?
凌宇轩听后立刻释然了,搂着坐满月子、身子已经康复的妻子激-情缠绵一番。只是在那情-欲巅峰的最后一刻,他释放在她体外了。他安抚她,她身子毕竟受过一次亏损,短短一个月不可能完全补回来,所以他们暂时别急着要孩子了,等明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考虑。
过继仪式完整、合乎礼法,凌家众男子和邀请来的宾客一起走出祠堂,外面的女眷纷纷迎上去。凌景泉给祖母重新见礼,丞相夫人弯腰将他扶起,不住地说道,乖孙儿。凌景泉现在不仅是她的嫡孙子,是延续她亲生儿子香火的人,还是她在丞相府的一个大依靠。
“三婶。”凌景泉给崔氏行礼,忍不住眼圈又红了。
“景泉,你以后要好好伺候祖母,记得晨昏定省。”崔氏呜咽着说道。女人在家族大事情上没有说话的权力,她只能听公公和夫婿的安排,让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变成别人的,不过公公为了安抚她,让她暂代婆婆管理丞相府了。这个暂代,期限谁也说不准,毕竟婆婆年近七十了。
“是,三婶。”凌景泉躬身道。
丞相夫人满脸笑容,道:“素兰呀,景泉已经十八岁了,我们该给他候着妻子人选了。”景泉在丞相府的地位、在她心中的地位都不同以往了,亲孙女既然已经嫁人,她要努力为这个孙子挑选一名出身名门大世家的嫡系小姐为妻。
崔氏含笑躬身,道:“母亲做主便是,我这个做婶娘不便过多插手侄儿的婚事。”她心里有痛,可是不得恭顺。
丞相夫人很满意三儿媳的识相,笑着点头。
相府三名孙小姐上前给凌景泉行礼,称呼他大堂兄。凌景泉被过继出去,二房的嫡长子从此便是凌景海了。
凌景泉苦笑着接受妹妹们的称呼。即使他的身份从亲哥哥变成堂哥哥,依然还是他们的哥哥,以后要更照顾这三个妹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