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老师的脸色已转为猪肝色,有些恼怒。其中一个女公子像是看极了好戏一样,调笑般道:“都道这人世间的□□莫过游窟走一遭,看来朱小姐当真是见的仔细,瞧的透彻……”言毕眉毛一挑,挑衅地看向朱羽黎,且瞧这位知书达理、博览群书的朱大小姐如何作答。
第二十二章 巧解尴尬
气氛陷入诡异般的尴尬,片刻过后,却听到清澈沉稳如同薄翼般的声音在朱雨黎耳后响起,“姑娘过奖了,我家小姐确实是读过此书不假,这《游仙窟》虽然文词浮华艳丽,初读时文辞却有不堪,只觉将男女欢合场景写的如此露骨,也却使的那些个自恃清高的文人雅士望而却步,难得其中的深意。”颜舒缓缓从朱雨黎身后走到众人面前,看着朱羽黎惊讶地表情,露出清澈的笑容像是安抚她,然后向众人拱手行了礼,走到中央,继续道:“初读《游仙窟》许是红了脸,再读时却品个个中深情,才略懂一二,我家小姐曾道,这书却个不雅,但是深忖下去却有张先生的另一番深情,这相思情寄,奈何浮华梦一场,终归是梦,张先生也是想表达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年轻人不务正业,好高骛远,整日不是空谈抱负深情,就是好梦一场。也透露出他对现世的年轻人怒其不争,醉生梦死的无奈与气愤。所以此书表面为艳书,实际上确实希望现在的年轻人切莫浮华于世。”
颜舒说的字字真切,文不加点,一气呵成。不由得让朱羽黎佩服起颜舒的口才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知颜舒正是在帮自己圆了过去,化解这无形的尴尬,自己身边这个家丁当当真真的只是府中的一名家仆吗?
在座的人也暗自心惊,这小家丁语出惊人,表面谈了大道理,实际上却指鹿为马,讽刺这些端坐于此、表面上穿的整整齐齐却只顾卖弄学识没有真正包谷的读书人,也讽刺那些只知道整天搬弄是非看表面却不懂深意的读书人。
言毕,霍铭章听完这番话后点了点头,眉心一舒,严肃的脸上紧绷的肌肉舒展开来,笑容又回到脸上,拍手称道:“倒是老夫迂腐了,只道那《游仙窟》发于□□,令读书人不耻,却不知那个中涵义如此深切,羽黎,你能把此书读的如此透彻,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啊,是老夫我浅薄了。不出几载,你自当青出于蓝,老夫必当以你为荣。”
“老师过谦了,羽黎所知还甚少,只是空谈一些自己的感想罢了,以后自当专心研读古人圣贤书,不忘老师教导之恩”朱羽黎站起身来走到霍铭章面前,向老师盈盈一拜,回过头感激地望了一眼颜舒。
颜舒会意,微微一笑回之。
朱羽黎见眼前笑得纯净的英俊男子,不由得心里竟有些甜。
朱羽黎三人拜别了老师,出了宅院,朱羽黎便佯作生气望向朱韵儿:“你个小丫头,以后管管自己那张嘴,今天我差点要被你害死了。”
朱韵儿就算再没脑子也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地话,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姐姐,是韵儿错了,我这不是多年不出门走动,不知道人言可畏,所以以后你多带我见见世面吧,让我增长增长见识好吗?”
朱羽黎知她还是在拐弯抹角地想出来玩,叹了口气,嗔怪几句。朱韵儿吐吐舌头,讪讪说道:“这不是还有阿伍嘛,阿伍你今日好棒,说出来的话一套套的,肯定肚子里存了不少的话,今个到教我刮目相看了。”说着不由分说地重重拍向颜舒的肩头。
颜舒暗觉不妙,自己读书人习性上来了,忘了自己还是个家仆,便赶忙解释道:“二小姐谬赞了,阿伍以前时候在家乡是读了不少书,只是家道中落,父母相继而去,自己穷困潦倒、颠沛流离,这才无奈做了下人,也算是混口饭吃。”
苏羽黎听到颜舒的话不禁有些怜惜,心里又觉得暖,看来阿伍还是读过书的,可是自己又在想什么呢,自己是节度使家的大小姐,身份尊贵,眼下的这个男子虽面如冠玉,却只是一名小小的家丁,两人身份相差悬殊怎会有交集。叹然摇摇头,走到两人跟前。
在朱韵儿的死乞白赖的请求下,朱羽黎终于退了轿子,遣了下人。随着朱韵儿去了西市口的西街,这里人声鼎沸,来往人口络绎不绝,俨然一幅繁华精致图。两年未出过门的朱韵儿,看到如此繁华景象,像是脱了缰的马儿,对各种小玩意儿充满了好奇,一路上蹦蹦跳跳,买这买那,好不快活。朱羽黎见妹妹如此兴奋,也不由得心情舒爽起来,看来也是时候带她出来了,这两年来许是把她憋坏了。又怕朱韵儿走丢,便强行拉着朱韵儿,只是累坏了此时的颜舒,一路上既要忙着照顾这两位朱府小姐,又要拿着朱韵儿一路上扫来的物品,毫不轻松。
“是谁家的小娘子,长得这么俊俏。让爷我好好瞅瞅。”正当朱羽黎拿起雕本,细细品读一二时,一只咸猪手却摸了上来,朱羽黎吓得连忙退后,慌道:“你是何人,竟如此不知礼节。”朱羽黎定了定神,瞧见此人约莫四十年纪,五短身材,鼻尖有颗让人怎么也忽视不了的大痣,一双贼眉鼠眼的眼睛,说猥琐第一没人称得第二,虽绫罗绸缎在身也难掩恶俗气息,后面紧跟三名小厮,不用说肯定是某家的恶霸。
恶霸猥琐地张开口,“我是不知礼节,却懂得怜香惜玉,瞧小美人儿长得如此清纯,落落大方的,我这心坎可是像吃了蜜一样软绵绵的。”说着不忘给朱羽黎抛个媚眼,朱羽黎有些反胃,不敢多做纠缠,便头也不回地赶忙拉着朱韵儿走,不过这恶霸也不是省油的灯,便拦住两人的去路,“小美人还想走啊,不如跟哥哥我回去,让哥哥我好好疼惜你。”说着一把拉住朱羽黎的手臂。这边的朱韵儿瞧姐姐的手臂被恶霸拉着动弹不得,便抓住恶霸那只手,下狠劲的咬了下去。恶霸吃痛地大叫一声后,赶忙退后,挥手示意几个恶仆上前。
颜舒看到前面的朱羽黎、朱韵儿和几名男子争执起来,立马把双手堆的老高的物什放到一边,连忙冲到朱羽黎跟朱韵儿前面,大喊:“你们做什么,跟女子拉拉扯扯是不是男人?”
“别跟他废话,这女的老子今天要定,快给我上,老子今天非要开个荤,今晚好好折磨一下这不识趣的……”颜舒平生最讨厌男子污言秽语,虽然官场如戏,少不得听,可是现在可不在官场,还未等恶霸说完,颜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拳头迎了上去,快、准、狠直中恶霸鼻心,刹那间恶霸的鼻子已变乌青,两行鼻血直直留下,恶霸懵了一下,摸了摸鲜血直流的鼻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满手鲜血,退了两步。过一会儿缓过神,脸上突然越发的狰狞起来,发狠道:“这小子居然敢打我,来人啊,把这小子给我打死,让他今晚就去陪他的八辈儿祖宗去。”
小厮们听到恶霸发狠的话,纷纷握着拳头,朝颜舒走了过来,要是颜舒此刻不需伪装的话,即刻便把眼前的几人撂倒,可是眼下自己是朱府上的家仆,是个手无缚鸡之类的小伙子,怎么能轻易露馅呢?看来自己是要吃了这眼前亏了吗?思及此颜舒便只能假装自己不会武功,空有一腔蛮力,大喊一声,向前面的人冲去。辗转于三个小厮之间,颜舒卯足劲抱住一个小厮将他推到在地上之后给了一拳,围观的人暗暗叫好,但却没一个人上前,貌似只有热闹可看。可是此时,后面的另一个小厮见颜舒奋起反抗,手脚倒是利索,便趁颜舒不注意在背后给颜舒重重一脚,颜舒受了背后一击,身体向前倾倒,额头磕地,将额头磕得青紫。却立马晃晃脑袋,又吃力地爬起来,用力给眼前的小厮肚子一脚,显然那小厮正中一脚,重重地向后摔去,叫的惨绝人寰。
朱羽黎见颜舒摔倒在地吓得“啊”的一声惊呼。只见颜舒虽然手无缚鸡,却与恶徒们拼死相搏,这种英勇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心中有些感动,可是看颜舒一对四,又甚是为他担心,眼见颜舒被那四人围的紧,有些体力不支,又被绊了一脚摔倒在地,疼的颜舒扶住受伤的胳膊,脸上有些痛苦,朱羽黎知颜舒再次受伤,控制不住地叫了出来:“不要。小心啊!”
就在此时,另一位小厮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支木棍,木棍有拳头那样粗,要是打下去不被打死也要少了半条命。小厮手持拖地的木棍一步步地朝着颜舒紧紧逼近,颜舒吓得坐在地上不断地往后挪,心里却在考虑受了这一棍到底严不严重,难不成自己又要受苦了怎么到了开封城自己频繁受伤呢莫不真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只当小厮卯足劲挥舞着木棍,猛然要落下之际,颜舒吓得赶忙双手护住头部,胸中运了一口气沉入丹田,想把伤害降到最低。但木棍久久未落下,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叫,惨叫声却不是出自颜舒,木棍落地,落在地上发出碰地的声响,只见刚才手持木棍的小厮赫然栽倒在地,长拖拖的躺在颜舒面前,一动不动。
第二十三章 各怀心事
颜舒适才抬头瞧去,眼前出现了一位翩翩公子,身着墨色纹络的紫色长袍,腰间金丝束带,皮肤略显黝黑,在夕阳的印照下给人一种英姿飒爽之感。再仔细瞧瞧此人的脸,真的有几分柔和的味道,却生在如此英姿挺拔的人身上,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朱羽黎见颜舒无恙,这才从惊惧中回了神,定了定神,赶忙跑到颜舒跟前,弯腰将颜舒从地上扶了起来。
恶霸大怒,自己天鹅肉没吃到,却被些爱管闲事的人给阻止了,坏了自己心情。看了看地上倒地不起的小厮,忙去探了探小厮鼻息,断了气,颤抖的收回手,心里自是有七分心惊,三分忌惮,望向紫衣男子,底气不足地颤声问道:“你是哪家的臭小子竟然敢坏我的好事,打死我家家仆,有种你给爷报上名来?”
“开封邝家,邝邰之。”男子看恶霸淡淡的说道,但是那双犀利的眼神却在恶霸心头一刀,恶霸听到这七个字,心里大惊,差点一个趔趄倒地,还好身后的小厮扶住了,这才没那么无脸面的摔下。谁人不晓得开封邝家是何等人物,邝家辅助朱温平息了前些年的黄巢起义,一直随着朱温驻守这河南道,邝家坐拥开封等四镇兵马,是朱温的左右手。要是自己得罪了邝家,想来是跟在太岁头上动土,在老虎头上拔毛一个道理。想及此,恶霸此时再也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腿软跪地,求饶道:“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就算邝少将军,求少将军饶小的狗命,我再也不敢了。”说着连忙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邝邰之无视地上跪着的恶霸,径直走到朱羽黎跟前行了礼,问道:“不知朱小姐想如何处理?”这朱邝两家交好,自是朱邝两家的公子小姐不算旧交,却也相识。
朱羽黎瞧了瞧围观看热闹的百姓在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心里自是不愿意在此多生事端,便缓了缓神色道:“罢了,羽黎无意多生事端,少将军还是放了他吧,只要他以后不再出来做坏事。”
“我定不再出来生事端了,多谢小姐、少将军的不杀之恩。”说着不忘在地下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在小厮的搀扶下慌忙逃窜。
颜舒刚才听到“开封邝家”这四个字,暗暗心下大惊,唤玉不是分别前也告诉自己去了“开封邝家”嘛?在仔细瞧瞧眼前这位少将军眉间透着刚毅,言谈中又说不出的正义凛然,剑眉心目,却也称得上是美男子。莫不是与唤玉有约的就是他了。转念一想,那他今日既然在这,那唤玉在哪呢?
颜舒便四下张望,环过一圈,便见到一女子从人群后面缓缓走来,引起了周遭百姓的注意,向陌生人一样绕过颜舒,在邝邰之跟前驻足。女子身着青裙轻衾,绮罗珠履,袜罗微步,流水青苹,虽然雅素打扮,但是眉间仍旧天然一股风流,娇媚无骨入艳三分。不错此人不正是自己多日念念不忘的心尖人儿吗?
颜舒此时心里惊涛骇浪,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兴奋,但是碍于身份自己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唤玉抬头对上颜舒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只在颜舒的脸上停留片刻,便把目光移了去,不再看他,目光便转移到此时正在扶着颜舒的朱羽黎身上,此女子明眸皓齿、举止端庄,也算是上等姿色。
两人都各怀心事,互相打量了“身边人”一番。
颜舒注意到此时朱羽黎仍是扶着自己的手臂,姿势有些不妥,心下暗叫不妙,赶忙不着痕迹地分开了两人的距离。
一旁的邝邰之抿嘴一笑,心下了然几分。又回过头给唤玉介绍道:“这位是我跟你提过的朱府大小姐朱羽黎,朱小姐可不简单了,朱小姐可有开封大家之称,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我在朱小姐面前当真是自叹不如。”
“小女子唤玉给朱小姐见礼了。”说着唤玉面带微笑朝朝朱羽黎盈盈一拜。
邝邰之又紧接着对朱羽黎道:“朱大小姐,这是我在洛阳认识的朋友,唤玉小姐。”朱羽黎这才仔细瞧了瞧这个长相不凡的女子,见此女子纤腰微步,皓腕于轻纱,眉眼含春,暗暗心惊世间竟有此等美女子,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这天工之巧。
两人便相互打量一番,分别见了礼。
邝邰之望了望正在拍身上尘土的俊俏家丁,颜舒见邝邰之望见自己,又怕唤玉不小心抖出自己,连忙双手抱拳道:“邝公子,我是朱府的家丁叫林伍,多谢你救了我的性命,还救了我家小姐的性命。在下自是感激不尽。”
“这个不必言谢了,我与你家小姐本是世交,这种情况我怎可不出手相助,还好有惊无险。”邝邰之见这么多人在路上寒暄也不好,很多路人看到自己身旁的两个绝色美女已经不住回头打望,便转了话题道:“朱小姐,我们能在这想见自是有缘,正巧我跟唤玉小姐要去这赏月楼吃茶,相请不如偶遇,不知三位可否赏光?”
吃茶?看来唤玉有贵公子相伴的日子过的很滋润啊,真是难为自己夜夜思念挂牵了。颜舒在心里忍不住嘀咕。
一旁的朱韵儿听在心里,虽说遇上这等坏事,但是确实很刺激。本想着太阳还未落就要回家,心有不甘,听邝邰之这样一说,心中大喜,立马抓住朱羽黎的手臂,在旁怂恿朱羽黎:“去吧去吧,人家邝公子都邀请咱们了,再说人家还救了我们,也不好拂了意。”
朱羽黎见朱韵儿脸上的喜色和期望的眼神,有些为难,又担心地看了一眼颜舒,颜舒安然一笑道:“不碍事。”似安慰她,遂便开口答道:“那就听公子安排了。”
赏月楼上
朱羽黎担心颜舒身上有伤,不便站着,便温柔喊道:“阿伍,你也别客气了,坐下吧,邝公子也并非迂腐之人。”
“阿伍你也坐下吧。”邝邰之连忙回应道,“之前我见你手博四人,虽然不会武功,却是勇气可嘉,令邝某深感佩服,想有你在朱小姐身边,自是安心许多。”邝邰之哪里看不出这朱羽黎眼中的柔情,分明是对林伍有不一样的情感。想着眉清目秀的小家丁却也有些道行,能俘获得了堂堂朱家大小姐的芳心。那自己呢?何时,身边的人才能这样将他也放在心上。
朱羽黎也听出了邝邰之的意思,脸上顿时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