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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_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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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书云——”

“外头阳光不错。”他岔开了话题,斜着脸看向了窗外,道:“闷在屋子里许久了,你陪我出去坐坐吧。”

“好。”本王命白桦在屋外安置了两张椅子,然后为姚书云披上了大衣,扶着他走了出去。

落座之后,姚书云看了一眼空旷的院子,道:“浀州这儿连年大旱,冬日里连片雪花都见不着。”

本王攥了攥他的手,道:“随我回京吧,那儿就是个雪窟窿,你想着看雪,隔三差五地就会来一场。”

他摇摇头,“不回去了。皇上既然将我发派到这里,我就要当好这个父母官,下一任州牧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本王:“可你的身子——”

姚书云:“既是不治之症,回不回去也没什么两样。王爷若是念旧情,不如留下多陪我几天吧。”

本王攥了攥拳头,“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你离去为止。

他闻言,眉头舒展开来,冲淡了一点脸上的晦气,有那么一点云销雨霁,风雪初晴的感觉。

依稀间,似乎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姚书云。

“这就够了,”他说,“最后一程,有你陪着我,就够了。”

两下里无言,看怀心事的看着天空。

许久之后,姚书云说道:“其实,我这辈子,还有个遗憾。”

“哦?”本王看着他,“是什么?”

姚书云:“我以琴技名闻天下,多年来,作出了多首广为流传的曲子。可自古瑶琴,不遇知音者不弹。而我姚书云的知音,非你莫属,可我这辈子,却都没有为你弹过一支曲子。”

本王:“可惜了我生来就双耳失聪,不然还能与你弹琴论乐。”

“你可以把我的听觉拿走,”他说,“哪怕只有这一次也好,你来做我的听众。用我给你的听觉,来听我弹一首《长相思》吧。”

本王:“长相思?”

“是啊,”他笑得苍白而绝艳,“《长相思》,是为思念某个人。正如王爷昔日所言,风慕言若不是为情所困,便调不出‘潇|湘梦’,舒景乾若不是痛失爱人,便酿不出‘百忧解’,我姚书云若不是思恋某个人,便谱不出《长相思》。这曲子,我除了一次喝醉了酒,当着人面弹过一次,此生再也没有弹过。可这一次,我想着弹给你听,只给你一个人听。”

本王:“好……”

也许是姚书云的执念太深,某一日的傍晚,他突然回光返照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袍子,去到瑶琴前坐下来,将身沐浴在火红的晚霞里。

远看一衣青黛,风华无双,恍若谪仙。

近看形容枯槁,骨瘦嶙峋,犹如走肉。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说着,信手拨弄了一下琴弦,道:“这一曲,是为答谢你做了我大半辈子的知音。”

言毕,双手抚上琴弦,弹指间,天籁之音乍然流泻。如钧天广乐,鸾吟凤唱。

一点一滴,一声一息,都显得弥足珍贵。

本王静静地坐在那里,不为他高声喝彩,亦不为他涕泪涟洏。

只作为一个聆听者,静静地听他弹完最后一支惊鸿曲,陪他走过最后一段芳华路。

从此,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本王随着他一首哀婉凄凉,郁郁不得的《长相思》,倒是想起了许多的陈年旧事……

那一年,父王抱着襁褓中的我,去姚府上做客。

宾朋满座,谈笑无穷间,他无暇照看于我,便将我交给了姚书云的奶妈,由她抱着我放到了姚书云的小床上,同他大眼瞪小眼地打发时间。

那时的姚书云出生没多久,小脸又红又皱,活像个小老太太。

可那小老太太从小就跟我结眼缘,前头还在哭个不停,见到本王后,突然就止了哭,冲着本王一个劲的傻笑。

本王捏住他的脸,左右瞧了瞧,暗自道:“东西岳适中周才、南岳平阔正中、北岳方圆丰隆、中岳方方正正,怎么看怎么是富贵之相,可这孩子,怎么像是先天不足,傻不拉几的?”

后来,过了一年半之久,那小傻子先没学会说话,倒是学会了满地跑,一旦溜出了姚府,必然会熟门熟路地摸到我的院子里,从外头撅两块泥,放进本王的芝麻糊糊里。

那小子从小就不是个东西,大人他斗不过,就想方设法地跑来寻本王的乐子。

而本王生来就缺少四识,吃了泥巴也不自知,连汤带水的全喝了。若不是有一天被奶妈发现了,估计本王还是吃上好一阵子的污泥。

此路不通之后,他立马又跑去抓了几条胡辣子,放到熟睡中的本王的肚皮上。

本王虽然试不着疼,可那几条虫子在本王的肚子上一路蜿蜒,所经之处,起了一片红色的疹子。

等到本王发现了,那行凶的小兔崽子早就溜之大吉了。

本王对姚书云虽然有诸多怨念,可身为一个“成年人”,实在是懒得同他一个熊孩子一般见识。

于是,在本王看似软弱的纵容下,那小子越发的无法无天,今日在本王的靴子里放一只癞蛤蟆,明日在本王的被子里塞一窝蛇,后天再在本王的头上悬一个马蜂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样推陈出新,无穷尽也。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本王根本不为外物所扰,既不会痛哭流涕,也不会惊慌失措,整日里跟看猴戏似的看着他,才恍然觉得,他是被我看低了。

可惜他还没来记得让我高看他,姚府上突然请来了两位先生,一位教他习武练剑,一位教他念书写字,逼得他消停了好一阵子,都没怎么来打搅我。

直到又几年之后,我二人一同被送入了“上清书院”,才又冤家路窄的,凑到了一块。

彼时,姚书云已经成长为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往一堆歪瓜裂枣的纨绔里一扎,也算是个鹤立鸡群的人物。

可这人的本质却和那些大少没什么区别,闲着没事斗鸡斗狗斗蟋蟀,或者偷瓜偷枣偷看女人洗澡。正儿八经的诗歌没学会几首,淫词艳曲倒是学了一堆。

私塾里的小姑娘,凡是有几分姿色的,都没能逃过他的魔爪,经常红着脸跑来找本王,希望本王能仗着出身高贵,后台强硬,敢于替她们出头,说上姚书云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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