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廖天骄还兀自沉浸在思索里,被佘七幺这冷不丁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反问道,“什么说什么了?”
佘七幺的小细眼睛顿时就眯了起来,看起来不甚愉快的样子说:“就刚刚,周家那个小子同你说什么了?”
廖天骄简直无语了,他还以为佘七幺刚才不提这档子事是因为没看到呢,怎么原来是要秋后算账啊?当然周理说的话,他可不能如实跟佘七幺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佘七幺听了还不得生气?
廖天骄想了一下说:“他无聊吧,所以跑来刺激我们。”
“哦?”
“他说让我们加油解开老何谜题,这样才够资格做他的对手。”
佘七幺冷冷笑了笑说:“就凭他也配?”不过他还是正了正面色对廖天骄说,“蠢媳妇,你以后看到他们周家的人要记得躲远点。”
廖天骄想说我不叫蠢媳妇,我有名字,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跟佘七幺这种小孩子争这种小事的好,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比佘七幺成熟多了,对此他还颇有点自豪。廖天骄说:“为什么?”
佘七幺说:“方、莫、周、袁四大世家本来以方家为首,自从方家那位老太太升天以后,方家的势力慢慢颓败,莫家位处西南,有自己一套行事规则,袁家是四大家中实力最弱的一家,存在感比较薄弱,只有周家,这些年来一直想要取代方家的地位,野心很大,动作很多,对于妖、鬼,也是最为手段毒辣的一派。过去妖协没跟他们少起冲突,这一家的人,能不沾边尽量远着点。”
廖天骄心想这就对了,周理给他的感觉就是年纪轻轻已经颇有城府,一个人的家教是他性格、气质养成的最直接的熔炉,从他身上也能看出周家确实是不太寻常。所以廖天骄很认真地回答佘七幺说:“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小心的!”
廖天骄答得这么爽快,佘七幺反而倒是愣了一下,嘀咕着说:“你这次怎么这么听话啊咝?”
廖天骄说:“什么啊,我一向不都是这样,只要有理,我就都听。”
佘七幺还在那嘀咕说:“我怎么没觉得啊,就你那小孩子脾气,难搞得很。”
廖天骄没听清楚说:“什么?”
佘七幺赶紧收了口说:“没什么,我说周家那小子虽然年纪轻,但是估计难搞得很。”
廖天骄半信半疑地看了佘七幺几眼,才说:“其实他难不难搞目前跟我们关系不大啊,我们本来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老何谜题,而是为了救出JSking啊!”
虽然现在知道老何手里很可能有一块三生石碎片,这属于突发事件,但是就紧急度来看,救出姜世翀显然还是佘、廖两人目前最迫在眉睫的任务。毕竟三生石碎片在何处现在他们还毫无头绪,敌手也尚且隐在暗处,但是姜世翀那边却谁也不知道还能等多久。
于是佘七幺看了一眼依然被人山人海被包围着的老何钟表修理铺后说:“我们先去市公安局跑一趟,晚上再过来。”
而被两人牵挂着的姜世翀呆了老半天,这时候才回过神来。
“你、你说什么?”姜世翀虽然不善言辞,但是犯结巴病却是好几百年都没有过的了,“你说你曾曾曾祖父……抓抓……抓过一只蛇妖叫佘、佘、佘……”
“叫佘玄麟!”李辉被姜世翀结巴得难受死了,赶紧接嘴道,“我们老家祠堂里树着的碑上有写。你别看我们家乡很偏僻又穷,我们李家在我们那儿可算是大户,我老家祠堂里供着列祖列宗的神主位还有祖上的光荣事迹,我曾曾曾祖父那块碑是最大的一块。”
姜世翀好容易定下神来说:“那是多久前的事,具体是怎样的,你知道多少,快说给我听!”
李辉被他的态度搞得莫名其妙,不过这时候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难得可以炫耀一下自己祖上的光辉历史便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这事发生在一百八十年前,那时候李辉的曾曾曾祖父李岄是远近闻名的天师,因为一次抓鬼的因缘际遇,认识了一个同行的朋友。这个人颇有能耐,并且品行高洁,谈吐出众,李岄与之一见如故,很快结为莫逆之交。
那时候正是清朝道光年间,神州大地虽还未至水深火热,时局却也已经有了群魔乱舞之像。一般人不知道,每当天地大变,国运交替之时常会有邪灵妖魅纷纷出巢作祟,李岄感伤时事,凭着一腔热血,遂与那位友人一同行走四海,誓要澄清宇内,降妖除魔。
两人当时一路联手,办了不少好事,不仅降妖除魔,遇见凶徒也从不手软,因此走了一路,得了不少侠名,这一日到了Z省地界,听说此地有个叫更漏镇的地方,镇里有妖邪作祟。民间传言说,不知从何处来了一条蛇妖,盘踞在镇中,不肯离去。更漏镇的镇民都被他摄了心智,成了他的走狗,远近但凡有经过更漏镇附近的人,也都会被那蛇妖骗去吃了。官府曾经请了附近的道士和尚来捉拿蛇妖,却都败下阵来,反而平白送了蛇妖几个好用的手下。
李岄一听顿时怒从中来,当下就决定要和朋友一起将那条蛇妖斩于宝剑之下。他的朋友也赞成李岄的想法,但是那位朋友说,这条蛇妖恐怕不是易与之辈,他们需要多做准备,再行擒拿,而他决定亲自出面去请几位以前结交的同行,大家一起出谋划策,合力降服那条蛇妖。在交代了李岄不要轻举妄动之后,那个朋友就上路了。
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个朋友一去就是一个月没有只言片语传回。李岄独自在附近镇上等待,每天听闻更漏镇的事情,越听就越是心焦。
修行之人多半不拘尘世礼节习俗,云游四方三年五载不见回也是常事,李岄猜测他的朋友是没能找到那几位同道,所以耽搁在了路上,而他又实在等不下去了,于是在某天终于决定自己只身前往更漏镇捉拿蛇妖。
“你祖父是一个人去的?”姜世翀惊讶地问道。他既已知道佘玄麟是佘七幺的祖父,九君山佘家曾经的当家,妖界当时最负盛名的大妖神之一,便确信普通的人类天师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即便是四大世家的掌门出面,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更何况李岄看来并不是什么家学深厚的道门中人。
李辉兴冲冲地说:“你听我说下去啊。”刚刚紧张的情绪反倒是跑了。
李岄因为等不及,就修书一封,差了使令给他的朋友送去,信里说他实在不忍附近百姓受苦,是以打算只身入虎穴,当然也写了如果君见信还望速速赶来,以及如若李某遭遇不测,请代为照料一家老小之类的言辞。李岄做完准备后,就独自前往更漏镇。
“碑上说,那更漏镇附近人烟荒芜,十室九空,越是靠近便越是荒凉,我曾曾曾祖父到得那小镇附近,但见一块界碑,上书‘更漏镇界’四字,镇子周围却是一片白茫茫迷雾,根本看不清镇里面貌。”李辉正说在兴头上,所以并未留意到自己说了什么,而姜世翀听到这里却不由得愣住了。
白茫茫一片迷雾包围的小镇,难道不正是他们目前身处的钟表镇?而钟表与更漏,又岂不正是古今计时的两种方式?
第十五章
见廖天骄脱身出来却不说话,佘七幺便上前一步问道:“怎样?”
廖天骄摇了摇头说:“找不到关于宋一杰的任何信息。”
佘七幺说:“那就是跟小姜的顶头上司一样,这部分信息被三生石的力量洗掉了吧。”
廖天骄低头想了会,抬起头来说:“我觉得不是。”
佘七幺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廖天骄说:“和王所不同,这里公安局中相关人员的因果链并没有不正常断裂、缺失的现象,只是个别区域有点不对劲。”
佘七幺问:“什么事有点不对劲?”
廖天骄说:“我说不上来。那些区域的内容都是一些非常普通的日常工作内容,我能够进去,也能够看得清楚,我找不到那里存在的实际问题,但是我就是觉得那里好像不太对。”
佘七幺想了想说:“我问你,你觉得不对劲的那几块区域有没有提示时间的东西。”
“有。”廖天骄很果断地回答道,“我特意留意了一下,有一个人的因果链片段里刚好显示出他桌子上的壁纸主题是庆贺元旦,所以估计片段时间就是老何钟表案发生期间,也就是在十二月底一月初那阵子。”
佘七幺点点头说:“那么你有没有对比验证过,这个人的因果链片段里出现的其他人物在相同的时间段中,他们自己的因果链中又发生了什么?”
廖天骄一愣,马上说:“我再进去看看。”说完赶紧又闭上了眼睛,很快进入了那种超脱的状态。
佘七幺看着廖天骄一动不动的身形,还有他额头渗出的因为劳累形成的细密汗珠,忍不住有点心疼他。廖天骄一直在努力让自己成长,因为想要帮助他,但佘七幺觉得让廖天骄这么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自己的能力不足。因为他的能力不足,所以他们事事落于人后,还几次三番遇上危险,在肖家村,廖天骄甚至差一点就被冯衢害死了。佘七幺如今每次想到那一段,心里就会翻江倒海地难受。正是因为能力不足,他曾经以为不让廖天骄知道内情,不暴露廖天骄的存在,他就不会被卷入其中,但事实是那也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何况廖天骄的存在和他与三生石的联系似乎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泄露出去。
佘七幺忽地一愣,是啊,廖天骄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时候,由谁、经由什么渠道走漏出去的呢?继而他又想到了在钟表镇发现的那块年轻的蛇蜕,出于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或许是血亲关系吧,佘七幺坚定地相信那是来自他祖父佘玄麟的遗蜕,然而从蛇蜕的年纪上来看,这显然又是不正确的。佘七幺忍不住想,祖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真的能够将这一切事情都圆满处理好吗?
廖天骄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他显然是疲劳过度了,所以起身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已经收拾好心情的佘七幺赶紧伸手扶住他说:“你先休息会吧。”他们两人为了姜世翀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加上廖天骄这阵子身体发生了变化,还在适应的过程中,所以他的负担要比佘七幺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