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娘子忙不迭点头,她原本以为蒜瓣盖上跖疣不会有什么疼痛,谁知道刚开始还好,后来只觉得足下的青筋直蹦,一种火烧缭绕的疼痛,去掉了蒜瓣之后,仍然是疼痛,最后让吕娘子不得不起床,用湿帕子把盖了蒜瓣的地方擦了又擦,才勉强睡下。
一日用艾灸,一日用蒜瓣。因为艾灸本就不困难,秦锦然总是立在一边,让姜梦替吕娘子艾灸。总共一个月的时间,姜梦烤着跖疣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脚弓处的跖疣忽然就掉了下来,那一块儿露出了铜钱眼大小的小坑。“嫂子?”姜梦用求助的目光放在秦锦然的身上。
“你自己看看?”秦锦然浅笑。
而姜梦定睛一看,那红色小坑是新生的粉色嫩肉,上面还有脚掌纹路,“这是好了?”姜梦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吕娘子也收回了脚,可不是,那脚弓一块儿已经是光滑如旧了。
第一个跖疣掉落之后,接下来每日用艾灸烤一烤,三日之后最大的那个跖疣也掉落了下来。而此时的姜梦才注意,那些小的跖疣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消失干净。
姜梦和秦锦然离开宅子的时候,姜梦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好了?”
“是啊。”秦锦然浅笑着说道,“还是你亲手治好的呢。”
姜梦看着自己的手,觉得心跳有些加快,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秦锦然喜欢行医,喜欢治病救人,那种病患在自己的手中慢慢好起来,等到病愈之后不住的道谢,当真是让人成就感十足。
姜梦看着秦锦然,眸色越发亮了起来,心底升腾而起的渴望催促她开口,姜梦顺势而为,说出了心底的渴望,“嫂子,我想跟你学医。”
第70章 7.0
“好啊。”秦锦然就如此应道。
于是,这如水的江南小院里,姜梦把原本吟诗作画的爱好都抛却开来,一心一意抱着医书背诵,姜梦原本就是聪慧之极的人物,用心背诵,自然是进步极快。
等到秦锦然怀胎十月的时候,也可以摸出孕妇的滑脉了,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第一次把出了自己同秦锦然脉搏的分别,姜梦的眼睛是亮得惊人,喜滋滋把几个丫鬟的脉都摸了个遍。
秦锦然的眉头一皱,手就捂住了肚子,面上也猛然一白。
“怎么了?”姜梦看到了秦锦然的表情,连忙问道。
小腹微微坠痛,感觉到腹中胎儿下滑,一种隐隐的难受却并不是宫缩发作的疼痛,秦锦然等到缓过来了之后,就对姜梦说道,“入盆了,可以请稳婆了。”秦锦然判断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入了盆。入盆之后孩子随时都有可能生出来,第一次生产,约摸五日至十日,便会发作了。
姜梦点点头,“先前看书中说,入了盆,这随时都有可能瓜熟蒂落?”
“不错。”
秦锦然点头之后,听雪就说道,“奴婢去请稳婆。”说完就推开了门,快步离开了。听夏也放下了手中给孩童做的小鞋,“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这几个月的时间,听夏面上的那道疤痕微微鼓起,用剪刀划开的那一道带着淡淡的粉色,只让人觉得可惜,这般的花容月貌,偏生脸颊上划了一道。
“我来吧。”小玲笑着说,“听夏姐姐,你就做针线活就是。”
先前已经物色好了稳婆,就住在旁边另一处巷子里的妇人,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给人接生已经足足有十年的时间,抱过的孩子也有不少,都叫做覃婆。容长脸嘴角眼角下垂,是个神色严肃的。半个时辰之后,覃嫂子就带着小包裹,进入到了院子里头。
覃婆子是个稳重人,听秦锦然说入盆,仍然净了手让秦锦然解开衣裳,手指在她的肚子趾骨联合处按压,最后说道:“确实是入了盆,这随时有可能发作。”
秦锦然被捏压的眼角有些发红,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这之后就麻烦覃婆了。”
姜梦在房里转悠着,锁好的那根老参也拿了出来,慎重地看着,心里想着若是没有力气,便扯一根参须含在秦锦然的口中。
秦锦然瞧见了姜梦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说道:“哪里就至于了,肚子里的这个生得不大,我又日日走动,吃得不多也不少,现在也成功入了盆,很快就生下来了。”
覃婆听到秦锦然的话,就说道:“老身给不少夫人都接过生,最怕的就是入不了盆,现在既然是入了盆,只要养足了精神,一口气生下来就好。”覃婆也是给人接过生,说起来养得如同秦锦然这般的也算是少见了,吃得不胖也不瘦,面色更是红润的泛着光,漂漂亮亮的妇人,哪里像是寡居的寡妇呢?
姜梦咬着唇瓣,因为自个儿小产就差点要了命,对于秦锦然生产的事情就看得格外重,这颗悬着的心,恐怕只有秦锦然平平安安诞下了孩儿,才会安稳地沉在肚子里。
此时小玲小声说:“夫人本身就会医术,小姐不必担心。”
覃婆看了一眼秦锦然,倒是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还会医术,看上去书卷气息十足,原本以为是富贵人家出身,谁知道竟是学医的?
覃婆住在了院子里,越发觉得这胎是轻轻松松的,大齐朝的女子虽然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也是少有活动的,就算是生产的时候也不多做运动,自然发作起来就格外的困难。而秦锦然每日里早晚是一定要出门半个时辰去西湖边散步的。刚开始她还想着阻拦,若是在路上发作了会如何,就听着秦锦然浅笑着说道:“我也是个大夫,也并不走远,若是发作了,再回来是不迟的。”
“难怪夫人能够把身子养得这般好,我先前也曾劝说那些夫人们,产前的时候多走动一番,可是少有几个听我的。”覃婆子此时就不由得感慨了。
秦锦然笑着挽住了姜梦的手臂就出门。
入盆之后第七日的夜里,秦锦然感受到腹中猛然一坠,人也转醒,“听夏。”今日里守夜的是听夏,听夏披上了外裳,就点燃了火,打了一个哈欠,以为秦锦然是起夜,准备端来夜壶。怀孕到了七个月的时候,秦锦然每夜里至少要起夜一次,这入了盆之后,一夜的功夫往往要起夜三四次,此时的听夏以为是秦锦然起夜了。
“不是。”秦锦然说道,宫缩的疼痛让她顿了顿,闭上眼等到疼痛过去,才睁开了眼,“是我要生了。”
啪的一声,手中的火折子就掉落,听夏转身就想要跑开,就听着秦锦然说道,“等等。”回过头看到秦锦然踩着鞋竟是站了起来,听夏吓得几乎丢了魂,失声叫道,“夫人。”
“我只是站起来。”秦锦然说道,“你也别急,今个儿下了雨,外面凉,换好了衣服,把听雪、小玲喊过来收拾一下。都备好了,再喊覃婆和方嬷嬷就好。”一家子女人,若是没有护院总是不方便的,秦锦然就签了一家子做了护院。
这家人姓方,一家四口,秦锦然是在路上遇到了方老汉的儿子方磊,那时候被人在街上抢夺了钱袋甚至差一点被推倒在地,而方磊那时候扶住了秦锦然,等到秦锦然站稳之后,更是两三步上前教训了那人,替秦锦然取回了锦囊。秦锦然身子重,那贼子出手又重,若不是方磊,还当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故。秦锦然自然对方磊是感激涕零,方磊却并没有接受报酬,而是转身离开。又过了几日,秦锦然在街上见到方磊想要在商行做护卫被婉拒,此时有姜梦作伴,姜梦是个口舌伶俐的,知道了方磊对秦锦然有救命之恩,就硬是拽着方磊,一块儿在酒楼里吃饭。方磊虽然是个沉默的汉子,只是若是姜梦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事,总是有办法能够撬得人开口,于是就知道了方磊是跟着出征过的战士,因为瞎了一只眼左腿也受了伤,走路若是急了就有些长短腿,原本订了亲的人家见着方磊破了相还有腿脚也不方便,就拒了婚事,还很是给方家人难堪。方嫂子原本最为得意的就是儿子方磊,见着儿子被人退了亲,心里头憋着一股气就病倒了,为了家里的营生,方磊也就出来做工。秦锦然也就是因此,而签下了方家一家人做了门房。
“好的。”秦锦然的声音在夜色之中很是轻柔,还伴着屋外细小沙沙的雨声,让原本有些慌乱的听夏也安定了下来,“我这就换衣服。不过,夫人,你要不要先躺下?”此时要生产了,看着秦锦然还站着,便觉得心惊肉跳。
“没事。”秦锦然摇摇头,因为宫缩,脸上一抽,等到疼痛过了之后继续道,“只是发作了,距离要生孩子,还须得一阵子。”
悉悉索索的衣裳摩擦的声音响起,等到过了一刻钟,阵痛就来的猛了些,秦锦然抽了一口气,坐上了屏风围簇在中央的长榻之上,四时花开的屏风边侧立着八角水晶宫灯,听夏正弯腰点燃一盏盏的宫灯,明黄色的烛火摇曳,这房间顿时就灯火通明了起来。
准备好了襁褓、水盆、毛巾、剪刀之物,听夏自觉没有什么遗漏,就对秦锦然说道,“那我现在去喊覃婆?”
“恩。”秦锦然点点头。
方磊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直立起身子,见着了秦锦然所在的屋子灯火通明,便知道是秦氏要发作了,迅速换好了衣裳,就走出了房间,他还没有踏上长廊,便见着姜梦的房门打开,姜梦匆匆走了出来。
姜梦原本就是动人之极的美人儿,此时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在长廊里走动,披着的湘妃色的披风因为走动扬起,如同画中人走出来的一般,方磊还记得,当时也是姜娘子眼睛一转,就说道,“我和嫂子两人正缺护卫,你既然是在军中打过仗的,不如跟着我和嫂子如何?”她笑起来时候如同在方磊沉沉古井水里投入一枚石子。他答应了,之后更是秦锦然治好了自己的娘亲,一家人都同姜家定了活契,护着姜家的夫人和小姑子。
“石头,你在雨里站着做什么?”姜梦开口说道,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过一会儿把你娘喊醒吧,我嫂子要生了。”因为没有撑伞,她在长廊里走来走去,神色有些焦急。
说完之后不等着方磊回答,姜梦就推开了秦锦然的屋门。
因为秦锦然的阵痛发作,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醒了过来,覃婆子收拾好了之后也匆匆到了产房。而方磊就站在屋外,听着里头小声地说话声,却并没有听到女子的嚎叫,眉峰隆起,眼眸划过一丝困惑,这当真是在生孩子吗?
秦锦然自然是在生孩子的,方嬷嬷和覃婆子进来的时候,秦锦然躺着,而姜梦说道:“现在开了两指。”
覃婆子给很多妇人都接生过,却从未见到过如同秦锦然这般的,开到六指的时候,她分明已经疼得离开,却只是抿着唇发出细小的闷哼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而听雪则是用温热的手帕蘸去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