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茹万万没想到他根本没有上马,如今还是笔直的立在那株枯树下,像一柄要出鞘的剑,唯独眸色淡淡的,掩去锋芒。
四目猝不及防的相接,梅茹又是一怔。
见车里的姑娘掀帘慌慌张张打量出来,傅铮蹙了蹙眉,正要开口问她何事,梅茹的视线已经极快掠过他,往旁边扫过去……
旁边正是那两三个歇脚的农户,这会子戒备的朝梅茹打量过来,很快又偏过头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要起身继续赶路。
梅茹看了他们一眼,心里头还是不对劲,她仍是颦着眉,脑袋探出去四下张望,似乎想要找个人。
可那几个士兵都分别压在最前和最后面,这儿只有傅铮跟他的长随石冬……
她心下焦急,勉为其难的望向傅铮,想要使个眼色的,熟料傅铮却没有再立在那儿,而是径直往旁边那几个农户走过去。那几个人走得急,他步子也阔,没两三步便上前摁住一人肩膀。那人被制住,身形微微一僵,再陡然回头的时候,手里便不知何时多了把小巧袖箭,迎着他的面门过来,傅铮侧身往旁边一躲,从靴子里利落拔出匕首……
梅茹抻着脑袋还再要看,那几道身影就缠斗到马车后面。
动静不小,几辆马车齐齐停下,前后的士兵们跑过来,连傅钊都跳下马车。听到动静,一直写策文的孟蕴兰这才抬头,好奇道:“这是怎么了?”
梅茹担忧道:“只怕是碰到了胡人的探子。”
“探子?”孟蕴兰惊呼,这才掀开车帘往外望过去。
只见傅钊愣愣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孟蕴兰问:“十一殿下,如何?”
听到傅钊恍恍惚惚抬头,面上有些非常奇怪纠结的表情。他眨了眨眼,道:“无事。”
梅茹亦转过身,从身侧的窗口探出脑袋张望。
这一回,还是看到傅铮。
他立在那儿,一身劲瘦玄衣,衣袖、下摆上面沾着暗红殷沉的血,正随手把匕首丢给石冬。许是察觉到梅茹不经意拂过的视线,傅铮缓缓抬起头——
他的眸子很黑,他的视线很冷,是见过血之后的冷。
梅茹心下一骇,连忙缩回去。
她坐在那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事有些糟。
傅铮早就看出那几个人的不对劲,所以他才故意骑马过去,立在那儿。他原本肯定是打算等几辆车离开之后再动手的,偏偏被梅茹听出了不对劲,打草惊蛇,他只好提前动手了……
想明白这些,梅茹不禁有些怨自己这双耳朵,听什么不好,非要去听这些!
?
☆、第 29 章
? 那三个农户果然是胡人派来的探子,这会子死了一个,另外两个被五花大绑,丢在一旁。
傅铮问了几句,那二人死不开口,还一副不知是要服毒还是要咬舌自尽的忠心模样。傅铮面无表情的命士兵撬开他们的嘴,那二人又哇啦哇啦乱叫,也不知在叫什么。
没有一个人听得懂。
傅铮冷冷转过眼,目光落在其中一辆马车上头,顿了顿,他上前问道:“三姑娘,你是不是通晓胡人的话?”
车里,梅茹重重拧眉,暗叹这情况实在糟糕。
傅铮这人最是心细,自己刚才的不对劲肯定逃不过他的眼……
如今真是骑虎难下。
定了定心神,梅茹回道:“殿下说笑了,梅茹并不通晓什么胡人的话。”
傅铮回得也不客气,针尖对麦芒道:“三姑娘这话说的甚妙,既然不是通晓,那定然是会一些的?”
这人声音冷冷的,总是透着压迫,而且还会逼她!
梅茹微恼,她竟不知道这人这么能说……
傅铮又在车外质问:“三姑娘,如今抓到两个探子,事关重大,你就这样袖手旁观?”
真真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孟蕴兰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会子狐疑道:“循循,你何时会这些的?”
梅茹越发恼,她道:“我哪儿会?”又对外面的傅铮道:“殿下,既然事关重大,为何不速速送回军营?为难我算什么?”
外面,傅铮不说话,良久,只拱手道:“三姑娘,是本王唐突了。”
说罢,他拂了微动的车帘一眼,又偏头吩咐士兵几句。
几个随行的士兵押着这两个探子回大营,其余人则继续往平凉城去。
平凉城内也是格外荒凉,还未到日落的时候呢,城里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马车行在街上,只觉得越发冷清。
一行人还是在驿馆歇下。
早有平凉知府和其他的官员迎在那儿,见着傅铮二人,齐齐拜道:“卑职不知二位殿下前来,实在是……”
傅铮摆手,止住他的话道:“平凉府乃处多事之秋,诸位无需兴师动众来见本王。”
趁傅铮被人拦住,梅茹赶紧溜进驿馆,实在是怕这人多问。
就听那知府又道:“殿下,如今卑职已经备了些薄酒,还请殿下屈尊移驾。”
“心意领了,薄酒自然不必再要。”傅铮说罢微微颔首,转身进了驿馆。
剩那些官员面面相觑。
平凉府本就偏僻,此处驿馆比涿州的还要简陋许多,不过后面几间干净厢房,一口小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厨娘晚上就做了几碗面疙瘩,还有路上剩下的腌肉,切成小块的丁,再撒上葱花,闻起来香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