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死,走狗烹。”一旁不说话的宋家二哥薛平便淡淡地说道,“太子之心,咱们尽知的,孙儿只担心……”担心如今宋国公府尽心尽力捧了太子上位,转眼就要被太子连根拔除。
“不必应承。”宋国公忖思了片刻,转头看了看夷安,想到薛皇后曾与自己说过夷安的不同的,便断然地说道,“宋国公府,不做亏本的买卖!”
说完了这个,宋国公便起身,看着面前的两个孙子平静地说道,“这京中,也不是皇后娘娘只手遮天,薛家不要过于轻狂。”
薛皇后虽然在朝中经营的不错,然而到底乾元帝还在,宗室还在,一旦太过,只怕这些心中对薛皇后有不喜的就要联络在一起发难,积少成多,并不利于薛家的利益,想到这里,宋国公便再次与两个肃容的孙子沉声道,“太子要如何,咱们不管,余下皇子如何,咱们……”他顿了顿,“也不管。”
“只要薛家安静平安地立在京里,哪怕不动,也是与姑祖母最大的支持与底气了。”夷安就在一旁笑道。
薛平看着这个表妹,见她纤弱单薄,笑起来如同春光明媚,却难得的明白,一时便惊奇起来。
想到近日的赐婚,他便温声道,“陛下给你赐婚,我听说清河王很中意?”
夷安咳了一声,嘴角抽搐地问道,“听说?”
“见天儿地给姑丈牵马,殷勤的厉害,谁不知道呢?”薛义也哈哈地笑起来,见夷安弱弱地看着自己,便笑道,“这才对,咱们家的女孩儿,就该金贵。”
至于上杆子不要脸的二房那几个,就不是薛四爷能理睬的了。
“有表哥们在,我这个女孩儿才金贵了。”夷安起身,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做出了参见各位好汉的模样,眯着眼睛笑得好生奸诈地道,“日后还请表哥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呀?”
因这句,薛义的高声大笑简直要突破天际。
“做兄长的,就该护着妹妹!“宋国公见外孙女儿不是个扭捏的人,眼中便生出笑意,越发地觉得乾元帝不是个东西,小孙女儿才多大呢,竟然就赐婚,实在不能叫外祖父的心中欢喜,顿了顿,见七皇子扒拉自己的衣袖,目光殷切,想到放才小外甥在耳边所求,想了想,这才起身,命人抬上了两把袖珍的宝刀,却没有开刃,一把叫七皇子吃力地拿在手里,另一把,却示意疑惑的夷安去拿。
夷安偏偏头。
“那日你手提重剑,我已听说。你是个有习武天赋的孩子。”宋国公想到外孙女彪悍,越发满意,与孙女儿继续说道,“好好儿练习这刀法,勤能补拙,来日必能登堂入室!”
不想登堂入室只想做个柔弱美人儿的长安县主抬头看了看严肃的外祖父,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含情脉脉地落在了这把分量不轻的宝刀上,有如看绝代仇人。
纸老虎,怎么变成真老虎了呢?
☆、第99章
仿佛是知道了闺女的悲剧,大太太火速冲出来解救自家羸弱的闺女于水火之中。
彼时长安县主已经悲剧地跟着舅舅表哥们扎了一炷香的马步。
“安姐儿弱不禁风的,就是叫她强壮点儿。”觉得一片好心的宋国公叫宋国公夫人提着耳朵河东狮吼,终于发现原来自己的“见面礼”不大招人喜欢,被提着耳朵在大太太警惕的目光里垂头丧气地走了。
薛平薛义已经笑得要背过气儿去,趴在桌上起不来,只有三公主是个有良心的人,上前把夷安扶住,叫她歪在自己的怀里,这才与无奈的大太太笑道,“祖父仿佛喜欢这个,想当初我刚嫁过来,竟也天天儿早起,与咱们二爷一同在院子里跟着祖父练拳呢。”她一笑,转头与薛平对了一个眼神,就见夫君的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自己,红了脸偏头只给嗷嗷直叫的夷安揉腿。
“从前父亲是有这个脾气。”小时候自己也扎马步过来的,大太太觉得简直是不堪回首。
不能拿小姑娘跟大老爷们儿使呀。
夷安奄奄一息,倒在三公主的怀里装死。
她表嫂既然这么温柔,做表妹的自然要厚脸皮,这才是契合不是?
薛平笑得直抹眼泪,哽咽地说道,“想必有祖母,表妹是不用遭罪了。”
“祖父说表妹有习武天赋,能登堂入室。”薛义也笑得要死,然而在夷安陡然张开,充满了威胁的目光里用力一抖,不敢说话了。
他怎么觉得,表妹的眼神叫人心里头发凉呢?
差点命丧虎口的长安县主艰难地在三公主的怀里拱了拱,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示意三公主给自己继续揉揉。
一只肥皇子见缝插针钻进姐姐的怀里,跟外甥女儿一同躺平。
三公主觉得这两个还是赖皮的小孩子呢,因还没有自己的子女,就觉得心里软乎乎的,目光温柔地给两个孩子捏捏,还十分温柔地问疼不疼等等。
笑得幸灾乐祸的薛二爷突然觉得笑不下去了,默默地看着两个熊孩子。
明明是他媳妇儿来着。
薛义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兄长那磅礴如大海的澎湃心情,还在叫道,“第一次练,是得给表妹揉开了筋骨才好!”
话音刚落,就被不能抽打表妹跟表舅的兄长抽了一把后脑勺,十分委屈。
三公主自然知道薛平忧伤的心情,却只装作不知道,好好儿地哄了两个软乎乎的小孩子,这才叫见势不妙的大太太提着两个孩子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不提薛平如何与自家媳妇儿表达自己伤感的心情,薛义兴冲冲地地回自己的院子,想着与几个叫人烦心的堂妹不同,意外和自己脾气的夷安,就觉得可乐,又想到自己竟然没有见面礼,急忙回了自己的屋子直奔一个大箱子,翻箱倒柜,定要寻一个何意的东西来不可。
他正把满箱子的宝贝倒出来乱翻,就见外头,一个明丽的女子走进来,见他理都不理自己,脸上就不好看了。
正是白日里与夷安争执的冯氏。
“四爷这是寻什么呢?”冯氏心里窝火,又见薛义竟看都不看自己,自己满心的委屈说不出来,便冷笑了一声道,“这么宝贝的模样,可见是上心的了?”
“别胡说。”薛义皱了皱眉,然而想到妻子是与自己同生共死嫁过来的,便忍住了,只将箱子里一个巴掌大的匣子打开,见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一排打磨成一般无二大小的红宝石,正是从前在军中时的战利品,觉得给表妹打首饰也极好,这才收在怀里,迎面对上了冯氏一双全是怒火的眼睛,到底心软,上前安慰道,“是给表妹的。她年纪还小呢,你说了这话,传出去表妹怎么见人?”
“你倒是知道心疼人!”冯氏见他竟然要给夷安那样贵重的东西,越发尖声道,“你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我?她当着一家子的面都敢给我没脸!”
说完,她坐在一旁哭道,“我就是小门小户儿出来的,怎么了?嫁给你,我在这府里没有根基,比不上你的公主嫂子,抬不起头。如今连个小丫头都拿我做筏子踩着我说话!叫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她一转眼,见薛义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带着几分不耐,心里一突突,掩面哭道,“从前你说对我好,什么都忘了!”
“表妹不是那样的人。”薛义只觉得烦透了,竟想不起当初妻子未出阁的模样来,此时听她指摘夷安,便冷淡地说道,“她虽第一次来,可是我也不是聋子瞎子!这满京城谁不知道谁?不是知道她的性情,我也不会待她和气!”
夷安虽然风评不大好,然而卷入的事情都是薛家姐妹生事,自然叫薛义觉得表妹是没有什么错的,心里疲惫,只觉得这些年累得慌,薛义还是俯身安慰冯氏道,“表妹也不过是来走亲戚,难道都不能叫你给个好脸?”
“不能!”冯氏推了薛义一把,大声道,“表妹表妹!你今天一回家,全是表妹!这么喜欢,你往前头说去呀!”
“不可理喻!”薛义不过是拿夷安当小妹妹喜欢,听冯氏之意竟十分不堪,平日里如何做小伏低都愿意,这种却忍不了,失望地说道,“你从前的温柔和气呢?”
想当初借住冯家,他重伤的时候,冯氏是那样温柔地照料自己,小心翼翼,就算他昏沉沉的看不见人,却还是能感觉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温和。
为什么嫁给自己以后,全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