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完颜洪烈满头虚汗的从床上坐起，有那么一会他还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直到听到屋外的虫鸣鸟叫——梦中的世界，一只是安静的。
“爹。”完颜康从外间走了进来，看来他一直没有离开。
“杨公子，你走吧。”
119、往事如烟完
在做这个梦之前,完颜洪烈自己都以为经过这许多年的,他已经看开了,就算对儿子还有埋怨,但也能放下了。
但一梦之后，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完颜洪烈却发现自己还没放下……但那不是埋怨，更不是仇恨,那只是落寞失望与灰心丧气。
“爹，这辈子我永远都姓完颜。”
完颜洪烈听见了“噗通”一声，猜想那是完颜洪跪在地上了。他叹了一声,转过身坐了起来，果然，完颜康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何必呢。”
“爹……”完颜康还要再解释什么，完颜洪烈一摆手打断了他。
“杨公子，你真的不需要如此。有些事，可能你还不知道吧？你从来都没亏欠我什么，反倒是我，从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亏欠你了。当年牛家村……”
这下完颜康忽然蹿起来了，一把捂住了完颜洪烈的嘴：“爹。”轻唤了一声，完颜康用眼神示意隔墙有耳。
完颜洪烈短暂的愕然，待完颜康把手放下来了，立刻便问：“你知道了？”
“嗯。”完颜康拉过他的手，在他手掌心上写了个段字。
但花了好一会，完颜洪烈都没想起来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朝着完颜康摇了摇头。
“当年带兵的宋将。”
这一提醒，完颜洪烈终于模模糊糊的记起，那人好像是姓段的：“你将他如何了？”
“一刀杀了。”
“既如此，那你就更应该知道，我让你走，并非是一时气话，而是我确实没那个资格。”
“不，爹，您说的是气话。不过您气的不是我拉了金国的后腿，帮着宋国做事，又或者当初不顾您的意愿，将您劫持了出来……您气的，是我一直在说谎。”
完颜洪烈挑眉，这一点，完颜康说对了。
于公，虽然完颜康确实是拉金国的后腿，挖金国的墙角，但站在现在回想过去的形势，完颜洪烈却看得明白，若是没有完颜康做的这些事，金早已亡国了。国内天灾人祸，国外群敌环绕，偏偏君主朝臣没一个看得清自己情况的，这曾经也包括完颜洪烈自己在内。若非他失忆的时候，在宋国作了一段时间的官，他也是不会明白这些的。
至于完颜康当初强把他带走，其实，就算完颜康不那么做，他留在那也是不会再有什么用处的。因为他可是新君的眼中钉肉中刺，短时间内完颜洪佑确实还会对他保有足够的尊重和敬畏，但时间长了，就算完颜洪佑碍于完颜康的威慑不会伤他性命，但阳奉阴违总是有的。除非完颜洪烈发起政变，取而代之。
可是……那有必要吗？他只有一个儿子，而那个儿子永远不可能成为金国的皇帝，所以国家最终还是要传递到其他完颜家后代手上的，而完颜洪佑确实是最适合的一个，所以，何必要绕个圈子多此一举。
所以，他留在那，要么是会干扰朝廷的正常运作，甚至会成为朝政不稳的重要原因。要么，也只是顶着个尊贵的头衔，养老而已。
结果，完颜康做的是叛国的事，但最终却是于国大大有利的。
于私，完颜洪烈的性命数次都是儿子救的，而莫名其妙的和黄药师“勾搭”上，应该也算是完颜康拉的媒。如果非要深究什么孝顺的问题，那就是完颜康到现在依旧没后了，不过这一点上，完颜洪烈也没资格说他。
那么，是不是完颜洪烈不仅不该生完颜康的气，反而应该摸着他的头夸赞他“好儿子，真孝顺”呢？
别人遇到这种情况怎么样，完颜洪烈是不知道的，但他是不会只因为结果还好就能够原谅欺骗的。但同时，有些事完颜洪烈是知道的。首先，完颜康选择欺骗，就是因为当初他自己并不知道结局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其次，完颜康应该是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并且做出了选择，但是他一直隐瞒着，甚至放过来利用着自己的身份为南边的母国尽忠尽力。最后，完颜洪烈自己不想再去信任了，在他付出了那么多，却又被背叛得彻底之后。
“算是你说对了吧……但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气你，你也该知道这气我这一生都无法化解了，因为我不能容忍在你背叛了我的信任之后，还能得一个团圆美满的结局。”完颜洪烈苦笑，他也真是心软，他说这话其实就和“我已经原谅你了，但是拉不下面子”差不多，只是程度重了一点。
但这确实是如此，他从一个小肉团看着，长成了英挺青年的儿子，他该惩罚他。但是却下不去重手，又不想轻放，所以，就这么样吧……
“爹，儿子不能承欢膝下……只能让儿女代为尽孝了。”
“啊？”完颜洪烈一愣，完颜康哪里来的儿女啊！
哪里来的？垃圾桶里捡来的——并非形容。
战乱结束了，但是每年的天灾仍旧不少。而当初留在中原的金人也有不少，入关几代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收得到了塞外苦寒了。在金国当官的士绅人士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天下统一了，就算朝廷明确的说了，不予追究，可是下边的人却不这么认为。
有的是为祖上报仇，有的是自己一身热血，还有的则是为名为权，为巴结上级。总之天下大势是和，但是各地的乱却也不少，孤儿寡妇自然更是不会少的。
完颜康的商会，例行的会收养孤儿，大多数孤儿都是在商会的善堂里统一抚养。而完颜康也无奈的意识到，很可能他和他爹如果想要重新和解，只会是在其中一人临死之前了……所以，他亲自偷偷的跑了一趟中原，选了十几个孩子，有男有女身份民族各异，年龄从七八岁，到两三岁不等，收为了自己的义子义女。
“正好也可与蓉儿只有一个女儿，小丫头孤零零一个在岛上也太过孤单，他们也正好做她的玩伴。呃……对了，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的十二了，那是欧阳的儿子。”
“欧阳克有儿子？”
“亲骨肉，在与我在一起之前，他其中一个侍妾生的，不过那侍妾产后体虚，没几年也跟着去了。”
“……”完颜洪烈险些便要劝他也生个亲骨肉，但是张开嘴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关心他，于是只是冷哼一声重新转回了话题，“弄这许多孩子来作甚？当初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明日我就要离开了，小家伙们便留在岛上了，还请爹多费心了。”完颜康也当没听见，自顾自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