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一慢慢捏紧了拳头,脑中像是浮起一片潮涌,周围的声音慢慢静了下来。
即使从不知道,他也必须想办法想起来!
闭上眼,韦一耳边迅速而精确地晃过无数的声音。
七年前,樊墨刚换了新的手机,那是骆文瑞的声音:“小墨,我这儿存了你的两个号码,你现在用哪个呢?”
樊墨当时随口回答,“138开头的那个,之前的不用了。”
四年前,仍是骆文瑞笑嘻嘻的声音,“小墨,我突然发现哎,你手机尾号是你的生日呀!”
三月八日,尾号,四个数字,0308。
两年前,莫绝曾无语地说他,“我说小墨,你是有多热爱三八啊,一串号里三个38,你想当妇联主任么?”
樊墨曾笑着回答,“我这可是特意为瑞瑞换的,他那个脑子不记事,总记不住我的号码,还总丢三落四不带手机,万一有个什么事想联系我,也好记一些啊。”
莫绝无奈地回答,“也对,这数字简单成这样了他要是还记不住,直接别说自己姓骆了,不够丢人的。”
骆文瑞当时叫嚣地反驳,“这一共来来回回就四个数字,我再记不住,你真当我傻呀!”
韦一蓦地睁开眼,脑子里迅速浮现起几个字来——138,0308,三个38,只有四个数字,最简单好记的组合……
他微微眯起眼,回头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到角落里正好放着一个座机,他心中一喜,勉强撑起身一点点站起来,踉跄着脚步慢慢朝那座机走过去。
拿起听筒,里面响起嘟嘟的声音,他微微吸了口气,抬起手试探着按下一串数字。
13813810308。
顺利接通了,很快,那边便接了起来,韦一屏住了呼吸,直到对面响起一个熟悉的清澈嗓音。
“喂?”
韦一暗呼了口气,压低声音回答,“小墨,你身边有人么?”
可能是因为韦一从来没给他们打过电话的缘故,也可能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太正常,樊墨一时没听出来,愣了一下,“你是……”
“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你身边如果有人,假装接到的是一个普通电话,”对方仍是茫然,韦一默了一瞬,终于说,“樊墨,我是骆一。”
对面呼吸猛地一颤,可也只是一秒,立刻笑着回答,“哦,那批货不是已经发了吗?有什么问题?”
“我现在在一个叫玉溪村的地方,这个电话是座机,你想办法查到这个电话的位置,晚上八点来接我。”
“哦,所以是那个接货地点不确定是么?”
“具体在哪个房子里我也不清楚,我会想办法出去,这里是一个村落,我们就在村口的正门见,你在那里等我,我会过去找你。”
“对,就是那个地方,没有错……好的,那没什么事我挂了?”
“嗯,晚上见。”
“好的,再见。”
韦一放下电话松了口气,樊墨是聪明人,他相信他很快就能找到这里,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补充体力,等到了八点的时候有力气能爬出去。他立刻钻回被子里闭上眼睛,逼自己慢慢睡了过去,再睁眼时肚子有些饿,他也没客气,直接叫了希流过来要了顿饭,不过意外的是希流亲自给他做了一顿,味道居然非常不错,韦一本是本着完成任务的心态吃了两口,到最后却不自觉扫荡一空。希流一直陪在边上给他夹菜,怕他裹着纱布的手指头不方便,动作小心又体贴,韦一吃完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说了声谢谢。
希流笑着摇摇头,把碗筷收起来说道,“我爸刚才在你睡觉的时候进来看过你,说你恢复得不错,不用担心哈。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就和我说,我尽量让你吃得开心点,嘿嘿。”
韦一感激地点点头,在他走之前不经意似的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刚好下午三点,你再睡会儿吧,多睡恢复得快呢。”
韦一又道了声谢,少年回了他一个笑便端着碗筷出去了。韦一从躺下来开始心里就一秒一秒地数着,等分毫不差地数到一万八,他悄悄下了床,贴着墙壁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声响了便走到窗户边,撑起身子小心翻了过去。
离开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个不起眼的平房小诊所,他暗想等报完仇一切安定下来,一定要回来亲自答谢这个少年的救命之恩。
观察着小路的分布和周围房子的摆设,韦一凭直觉慢慢摸索村口的位置,大概花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终于隐约看到了由两个石柱撑起的牌匾,上面模糊地映出玉溪村三个字。他心里呼了口气,四下看了看,忽然听头顶响起一个人惊诧的声音。
“骆一!”
韦一蓦地抬头,竟看到樊墨从那个两人高的石柱上跳了下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竟然还稳当当地停留了那么长时间。不过想到他这些年的经历,韦一也并不意外,立刻朝他走过去急声道,“骆家现在怎么样了!瑞瑞怎么样?爷爷怎么样?小哥哥呢?”
樊墨却是不说话,狐疑地打量着他,说道,“虽然……看着是像……”他后退一步,说道,“你把脸上的纱布拆下来,你这样我看不清。”
韦一立刻按他说得办,扯纱布的时候又扯裂了伤口,他忍耐着全部拆完,再次抬头看向樊墨。樊墨震惊地看着他半边狰狞的脸,突然冲过来像是想抱住他,却硬生生停住了。他看着他全身上下的绷带,激动道,“你清醒了?!你脑子没事了?”
“嗯,”韦一点头,却没心情解释,急促道,“我家里怎么样了?他们还好吗?”
樊墨激动的情绪一滞,神色顿时黯然,韦一心里猛地一颤,忍耐着握紧了拳头,“到底怎么样了,快告诉我。”
“骆家……现在完全乱了,”樊墨咬了咬牙,像是怕他承受不住,走过去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臂,“你爷爷……骆老爷,他死了。”
韦一猛地一震,瞳孔狠狠颤了一下。
“还有你父亲……”樊墨声音顿了一瞬,哑声说,“骆医生他,也死了。”
韦一僵在原地半天不说话,樊墨却是话音一转,又说道,“可是……我和瑞瑞本来以为你也死了,新闻上都有你们尸体的照片,加上当时开车的司机正好三具尸体,你怎么……”
韦一猛地回过神来,颤声问,“瑞瑞没事?”
“没事,他现在在殡仪馆和骆大哥一起安排葬礼的事,我陪了他两天,根本不敢走开。”樊墨呼了口气,眼眶也有些红了,“他要是知道你没事,一定开心坏了……”
韦一又是怔了片刻,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问道,“霍逸去了吗?殡仪馆。”
“去了,今天发现了骆医生的……尸体,他就赶过来了,等下午入了棺才离开的。”
“离开了?”韦一心中一惊,“他走了?”
“是啊,怎么,有问题么?”
“你觉得以霍逸的性格,他会走么?”韦一的呼吸顿时颤了起来,眸中的光芒却蓦地亮了,“别人不了解他,咱们还不了解吗?”
樊墨微微一愣,恍然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