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妾室来大齐一年,汉话也学了不少,只发音仍旧有些古怪,不张口倒是个十分富有风情的异域美人。
夏景行既有此意,不一时座上乐起,美人脚踏节拍,跳了起来,脚腕上银铃叮噹作响,一截细腰荡人心魄,果然别有风情,座中不少人何曾见过这等旖旎风情,酒杯端在手中都忘了。
“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赵则通回家搂着媳妇儿表完忠心,就将席间趣事讲给她听。
“难道夏将军当真带了那胡女回家?”
“怎么可能?!”赵则通想想就好笑,“夏少东雌威太盛,他不敢让那胡女近身,只好使劲拍手,赞地胡女舞跳的好。让那胡女跳了一晚上的舞,宴散的时候我瞧着那胡女身子都有些打漂,脚下步子都虚了,晕头转向,大冬日的跳出一身热汗……”
何娉婷再没想到夏景行赴宴,居然会出这等乐子。她估摸着若是让夏大将军亲自往夏芍药面前去招认,大约不能,自己便做了回好心人,过府去讲给夏芍药听。
夏景行赴宴回来,夏芍药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席间之事,只是他自己既没带了美人回来,又矢口否认,夏芍药还真当马知府的宴席之上与他后院的风格截然不同,想着这位知府大人大约在同僚下属面前还是十分要脸的。
待听得那胡女跳了一夜的舞,顿时捧着肚子大笑,边笑边叹,“真是可怜!”正到了开心处,只觉下腹一股热流滚滚而下,倒似失禁一般,紧跟着肚子就开始抽痛,“我好像要生了……”
何娉婷哪里还敢耽搁,立刻扶了她往产房里去,又吩咐丫环婆子,分别给夏南天翁婿俩报信,请产婆的请产婆,又将自家燕喜嬷嬷请了过来,先来瞧一瞧。
燕喜嬷嬷过来摸摸肚子,“不急不急,这才入了盆骨。”吩咐灶下煮了荷包蛋来,素娥喂了她三两口吃了,还扶着她在地上走了几圈。
夏景行接到消息,打马就往家里跑,才到了家门口,正遇上从园子里回来的夏南天爷孙俩,小平安见到亲爹就喊:“爹爹,我娘要生了——”
这小子还记挂着夏芍药要生的是儿是女。
夏景行将儿子一把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挟在肋下就往内院跑,夏南天到底上了年纪,腿脚没他利落,愣是没追上,眼瞧着他跑的没影了。
夏景行不是初次当爹,可初次侯在产房外面等着老婆生孩子却是头一次。到了院里就瞧见何娉婷走来走去,他也顾不得了,张口就问,“生了没?”
何娉婷瞪着他,愣大个头,好歹也是朝廷重臣,难道真当女人生孩子是母鸡下蛋,咯咯一时就落了地?
夏景行见她神色不善,心里顿时打起鼓来,早听得妇人生孩子就是一脚踩到了鬼门关上,难道房里人有了不测?他正胡思乱想,房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吓的这位千军万马里拼杀出来的怀化大将军脚下一软,差点趴地上去,怀里的小平安都差点被亲爹失手甩出去。
他挣扎着从亲爹肋下脱出来,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我娘要死了?”从来没听过亲娘叫的这般惨烈的。
何娉婷忙将小平安搂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你娘在生宝宝呢,小平安乖乖跟着丁香姐姐去祖父院里,等回头你娘就生出宝宝了,再来看她好不好?”
哪知道这孩子却犯了倔劲,死活不肯跟着丁香去,就连夏景行也吓着了,一言不发就要往产房里闯。何娉婷忙使了人拦着他,这才道:“妇人生孩子都这样儿的,哪个不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军且别瞎闹,胎位正着呢,晚点就出来了。”百般安抚,夏景行才不再往产房里闯,只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满院里走来走去。
夏南天赶过来,听得闺女惨叫,被何娉婷劝着,才将小平安带走了。小家伙对于祖父的话还是十分信服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还一直追问不休:“娘真的没事吗?娘生我的时候也这么疼吗?”
三个时辰之后,夏家大姐儿出生了。
产婆出来报喜,听得生了个千金,房里也没了惨叫声,夏景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产房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也没人阻着他进去。
房里床边放着个小床,襁褓里裹着的小人儿脸蛋通红,只头发浓黑,已经盖到了额间。夏景行瞄一眼闺女,挪到了床边去,握住了夏芍药的手。
夏芍药生完了孩子整个人倒好似水里捞出来的,丫头才替她换了干净的中衣,又拿布巾子替她擦干净了身上的汗,她此刻意识已经有些昏沉了,感觉到手上被握住的熟悉的手感,睁开眼来朝着夏景行一笑,这才发现他脸色有点发白,倒好似被吓着了。
“你……还好吧?”
“那个胡人姑娘真的很美吗?”
“啥?”被老婆吓的神魂几乎出窍的怀化大将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滞,与他平日英武的形象全然不符。夏芍药纵是才生完了孩子精疲力竭,也不觉缓緩露出个笑来。
事后夏景行才知道,她对马府后院的胡人美女这么有怨念,就是因为发动之时正在聊那位美人儿。
“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她对丈夫前往知府衙门赴宴之事下了个结论,这一节就算是翻过去了。
夏景行心道:我若是怜香惜玉了,回头……可没人怜惜我了!
这么想来,还是宁可不要怜香惜玉的好。
事后马知府大约误会了,还当怀化大将军喜欢这胡女的舞蹈,居然趁着夏家小闺女满月宴,将这胡女送了来。
将军府满月宴,幽州城内文武官员皆来道贺,夏家后院乍然冒出来这么一件礼物,倒让夏芍药一愣,回头就派人将这胡女悄悄儿送到了知府夫人的马车上,等到宴散送客,她站在内院门口,向马夫人道别:“夫人今日赏光,我心里实是高兴,还替夫人准备了一份回礼,已经送到了夫人马车上,还请夫人千万别推辞。”
马夫人心中诧异,还谢过了她的回礼,等扶着丫环的手上了马车,瞧见高鼻蓝目的胡女,顿时恍然大悟:这位将军夫人好大的醋性。
马廷伟忍痛割爱,只当夏府收了这份重礼,回头在互市是夏将军对他多关照一二,可是财源广进,哪知道夏家女儿满月宴之后,他又在自家后院里瞧见胡人姬妾,还怒冲冲跑去质问马夫人:“不是将她送到将军府去了吗?”
马夫人对于夏夫人这份不动声色的手腕倒是佩服的紧,又觉得她仗着年轻貌美,能笼络住丈夫,夏家后院倒是十分清静,心中也叹,若是等她年老色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管得住丈夫。
“将军夫人拿她当了咱们家的回礼,塞到我马车上了,难道让我打滚撒泼请夏夫人收下这份礼物?”一个异族女子,就算生个孩子那也是杂种,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马夫人还真没将这胡女放在眼里。
马廷伟听得这礼物居然是将军夫人退回来的,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夏家满月宴散,夏景行倒还记得宴席上,马知府神神秘秘向他提起,自己送了一份大礼,一定要大将军笑纳。夏景行忙忘了,过得两日再提起知府衙门送来的重礼,就被老婆揪着耳朵教训了一顿:“你是不是后悔我将那重礼退了回去?”
夏景行大吃一惊:“马知府虽然为人有些不太妥当,可是人家好心好意送了重礼来,至不济咱们也回一份差不多的礼过去,也没必要退回去吧。”媳妇儿向来是讲理的人,怎么生完孩子坐月子坐的郁闷了,竟然有些不讲理了。
“你是说我做错了?”
堂堂大将军弯着腰被老婆揪着耳朵,惹的房里丫环全捂着嘴退了下去,经济命脉捏在老婆手里,若是得罪了她,回头被赶去睡书房,那乐子可就闹大了。全府里多少双眼睛瞧着,夏大将军还丢不起这个人。
“当然没错,只是……”
“那你还念念不忘马府的重礼做什么?”
夏大将军冤枉啊,“我这不是想着官场礼仪,你退了回去,万一让马知府还当我对他有什么意见呢……”
“你自然对他没意见了,不好意思告诉你,我对那位马知府可是非常有意见。你若对那截细腰念念不忘,不如一会就收拾包袱去马府生活,我没什么意见!”
“什……什么细腰?”
懵懂的夏大将军总算听出了一点言外之意,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
夏芍药紧盯着他的眸子,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睛里瞧出他有没有在说谎,盯了好一阵子,见他果然是懵懂不知的样子,也觉得不可思议:“你不知道知府衙门送来的厚礼是什么?”
夏大将军十分委屈:“娘子,就席上马知府说送了一份厚礼给我。我这两日忙忘了,今日得空就问了一句,就招来你雷霆大怒,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什么呢。什么好东西不能给我看?”
“不就是你念念不忘的胡人美女嘛,在我面前装什么相?”夏芍药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手上倒是松开了他的耳朵。
“娘子娘子!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你一定要信我!”他心里暗暗埋怨马廷伟添乱,又觉得老婆吃醋的小模样十分可爱,厚着脸皮上前来往她身上蹭,“这事儿我真不知道,娘子你真是聪慧,当时就送走了,不然留在咱们家里过两日再送过去,定然不妥。”一堆赞美的话往夏芍药身上砸,只盼着将眼前事情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