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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_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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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胥吏跟他出主意,等夏家粮队出城的时候,在路引上面卡一卡,说不得还能榨出来一点油水呢。

夏家万贯家产,哪里是轻易能够花完的?夏南天不得留点棺材本?

哪知道洛阳花会的人也跟着来了,闹哄哄到了堂前,何康元开口便夸夏南天仗义疏财,堪为百姓典范,虽然夏家已不再种芍药花,但花会却不会将夏南天除名,仍视他为其中一员。

又夸崔连浩,“府君治下出了此等高义之人,朝廷知道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奖赏?!“还热情替夏南天张口,”明日夏家粮队便要出发了,今儿赶来办路引,还要麻烦府君大人了!“夏南天自听得家里小厮来报,府门外有差役转悠,心里便已经明白了,崔府君恐怕是已经打起了他家的主意。如今他便仍做个不知情的模样,只站在何康元身边连连谦虚:”何会长说哪里的话?保家卫国人人有责的,我只是尽了一个大齐子民应尽的义务!“顺便欣赏府君大人的神色。

崔连浩见他这谦逊模样,内心暗骂:蠢货! 真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但当着整个洛阳花会的人,又不能不顾惜自己的官声,只能笑着将夏南天也夸一回,说是要上奏朝廷嘉奖他,又吩咐手下胥吏尽快去办理前往燕云十六州的路引。

夏家的粮队准备齐全,出发的时候已进入了腊月,天气严寒,也不知道前方战事如何了。夏芍药裹成个粽子,怀里还抱着个手炉,做男儿打扮,别过了父亲与儿子,坐上了马车,跟随粮车队伍前往燕云十六州。

洛阳城十三家镖局,十五家车马行,如今都听她一个人调遣。

才出了洛阳城十五里,远远便瞧见了一队人马,也是板车连着板车,车上装的满满的,上面盖着油布捆绑好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龙虎镖局的总镖师趋马近前来,敲了敲车窗,“夏少东,前面也有个商队,东西瞧着只有咱们的三分之一,派了人过来,说是想要跟着咱们一起走。”

夏芍药掀了车帘,瞧一眼乌压压的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邬师傅走过长路的,还要麻烦邬师傅端详。”

洛阳十三家镖局,龙虎镖局为首,不但镖师人数众多,趟子手机灵,保镖几十年从无失手的,在洛阳城口碑极佳。其余的十二家镖局以龙虎镖局马首是瞻,而邬成道年约四十,为人精明干练,乃是龙虎镖局的总镖师,在洛阳城难逢敌手。

夏南天此次花了重金请他,便是为着行路安全。

邬成道听得夏家少东并没自做主张,心里便松了一口气,至少是个明理好说话的金主。走镖的最怕遇上胡搅蛮缠的客商,不懂不说,还对镖局的行进路线速度指手划脚,强行安排,本来能避过山匪的,偏要撞上混战一场。

邬成道虽然不怕山匪,但走镖还是盼着沿途平安的,不然人员折损率也让人头疼。

大队人马直走了一日,中午也只匆匆啃了点干粮,到了天擦黑才停了下来,却还是未瞧见下一个城镇,只能露宿野外。

停下来之后,镖局的人开始安营扎寨,夏芍药下了马车,披着玄狐皮的大氅,围着围兜,裹的严严实实的下了马车,保兴跟着她把风,往树林里去解决了水火问题,寻了溪水净过了手脸,又沿着原路返回,营地里已经架起了篝火,邬成道带着人去猎野物去了。

天寒地冻,她在马车里坐了一日,手炉里的炭早就灭了,赌坊里的护院请她过去烤火。夏芍药慢慢踱了过去,坐在个枯木树墩子上,伸出手去取暖,正与其中一名护院计算路程长短,旁边猛不丁冒出道声音:“恐怕要走到过年去了。”

“怎么是你?”

夏芍药大出意外,直似大白天遇见了鬼一般,眼前的人身着锦锻长袍,腰间悬着荷包玉佩,身上的狐狸皮大氅油光水滑,不带一丝杂色,面上笑意温和,唯独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夏少东有勇气千里送粮,我一个大好男儿既不能为国效力,整日庸庸碌碌,除了有点银子,还能做些什么?”

他身后跟着长随,手里提着小马扎,立刻便打开来请他坐下。夏芍药顿时露出笑意来,“公子真是讲究,行路也带着马扎。只我没想到何大公子能够丢下日理万机的生意,往燕云十六州跑。你这送的是什么呀,总不会也是粮食吧?“这就有点拾人牙慧了。

何大郎勾唇一笑,似瞧出了夏芍药的心思,“我怎么会做拾人牙慧的事情?这不是想着夏少东送粮,边关将士腹中有粮,身上也不知道有无寒衣,我便派人制了御冬的寒衣,一起送过去,咱们的将士吃的饱穿的暖,难道还打不死辽狗?”

夏芍药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大公子思虑周全。”

一时邬成道猎了野味来,分了他们这边几只兔子,那跟着保护夏芍药的护院便拿到溪水边去收拾干净了,架在火上烤了起来,只等到肉色油亮金黄,洒些盐巴,便给夏芍药递了一只过去。

她提着一只兔子,无处下手。

怪道夏南天不放心她,她这出远门的经验接近于无,走过最远的路便是洛阳城郊,不是自家庄上便是护国寺,吃食自有专人料理。素娥提起要跟着她服侍,都被她拒绝了,想着自己生活尚能自理,没想到头一顿晚餐就傻了眼。

何大郎转头瞧见她这模样,顿时朗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还有让夏少东为难的事情!何某愿意效劳!“接过她手里的兔子,也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把精巧的匕首来,从上面片了一片肉下来,保兴见机,立刻回马车上去拿了碗筷下来,递了给夏芍药。

夏芍药端着碗,吃一块,何大郎便削一块兔肉给她,见得她小口秀气的吃着,低垂着头,裹的圆乎乎的,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以及一双素白纤手,鬓角一缕青丝偷偷跑了出来,她却浑然不觉,坐在荒山野地里吃的香甜,不知不觉间眸色便深浓了,直盯着她吃了十来片兔肉,她摇头不吃了,他这才提着剩下的兔子啃了起来,只觉滋味肥美,倒比自家酒楼细致烹调过的兔肉还好吃。

既然知道了是熟人,夏芍药便放下心来,夜里住在帐篷里,保兴便要睡在她帐篷外面,说是替她守夜。

时值隆冬,夏芍药哪里忍心,便让他将帐篷支到自己帐逢旁边,有个什么动静也能很快听见了。

保兴拗不过她,嘴里还嘀咕:”我答应了姑爷跟老爷,要照顾好姑娘的。“”你若在路上冻病了,还得我来照顾你,到时候就不是你照顾我了。“夏芍药真拿这个实心眼子的人没办法了。

辽国上京城外外,乌丸川衰草及膝,下了一尺厚的雪,觅不到食,飞鸟不停。乌丸川上有乌丸山,赵六及夏景行带着一队齐军长途奔袭,藏匿于此。

赵六扮做个辽人模样,往辽国上京城去了好几趟。许是如今捷报频传,辽帝御驾亲征,整个上京城洋溢着大胜后的喜悦,时不时便能瞧见押解着的一队衣衫褴褛的汉人而来,脸上表情都是被奴役后的麻木。

辽国大军压境,燕云十六州防线太长,燕王回救不及,连失数州之下,不得已便将夏景行与赵六带着的前锋营以及斥候营派了出去,在幽州城破之时,趁乱冲了出去,直奔辽国上京。

幽州城破之日,正是夜半时分,有燕王带兵引的辽帝耶律璟的注意力,夏景行与赵六竟然突破辽人重围,带着五千人马顺利冲出关,收拾残部,点算人头,竟然折损了两千人。他们奔波在千里草原上数日,凭着赵六多年做斥候的经验以及方向感,沿途还顺手打劫了辽人的上部落,竟然教他们真的在二十日之后奔到了辽人上京。

燕王久等朝廷援军不到,粮草也渐渐不继,却是太子听得燕王接连战败,督促粮草便不再用心,齐军在天寒地冻之时,破冰卧雪的与辽人作战,眼见得边关难保,这才想出了围魏救赵的计策,派军中最精锐的前锋营长途奔袭如今空虚的辽国上京城。

听说辽帝耶律璟夫妻情深,与皇后萧玉音乃是少年夫妻,彼此相伴,若是听到萧玉音有难,耶律璟必定回军去救,到时候燕云十六州便有救了。

只派出去前往辽人上京的前锋营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

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原本就已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夏景行怀里还揣着匆忙之间写给妻子的遗书,只是最后也没选择寄出去。

路上打劫的辽人小部落总算缓解了他们的粮食危机,又深恨辽人在燕云十六州的屠城之仇,夏景行与赵六带着大齐将士将这三个小部落屠戮一空。

靠着沿途打劫,这帮人将大齐军服换下,当场烧了,全换了沿途抢来的辽人过冬的皮衣皮袍皮靴子,如今这支三千人的队伍远远瞧着就跟草原上的牧民没什么区别,只开口才能听出大齐口音来。”兄弟,这天也忒冷了些,原来抢来的牛羊肉好像也不多了,这些日子还得寻个小部落劫一票。我可打听清楚了,辽人的皇后到了腊月就会出宫,往自己娘家去,你砍了人家哥哥,妹妹回娘家安慰老娘,咱们到时候往城里冲,劫了这辽人皇后,顺便在上京城大闹一场,能烧便烧,能砍便砍,遇上汉人就放开了让他们自己抢马回,有命的兴许还能回到大齐。“总归是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

夏景行搓着手,往火堆面前凑了凑,”上京城难道没皇子驻守?“赵六嘿嘿一乐,”辽人大约也跟咱们一样,到了年纪便给儿子分了牛羊土地部落,划个地盘儿让他们去生活。耶律璟成年的儿子只有两个,如今都离这儿远着呢,听说此次御驾亲征,辽帝也没带自己儿子,我估摸着难道他最信自己的弟弟?“这可就不知道了。

夏景行嘀咕:“怎么这辽人的皇子就不来抢夺大位呢?趁着上京城空虚,抢了亲爹的位子,辽人内乱,咱们还费什么事儿啊?!”

第六十四章

腊月初八,辽国皇后萧玉音从延昌宫移驾,前往自己父族的部落,才出了上京城十公里,就遇上了上千人的队伍,冲散了护卫队,包围了凤车。

萧玉音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女子,更何况她还追随辽帝耶律璟多年,见识过了无数的鲜血与战争,周围的喊打喊杀声并未吓着她。

她撩开帘子,见外面这群人身着辽人服色,但是行动间却分工明确,极有默契,心里不禁暗自揣测这些人的来历,到底是辽人内部听得辽帝亲征,这才趁机作乱,还是草原上的流寇,无意之中撞上了才想着来捞一票就走?

身边的宫女要护着她,她却回身从车内拿了自己的弓箭出来,箭去如流星,向着场中的流寇射去。

场中厮杀正在激烈处,夏景行身侧的一名儿郎突然满面痛苦的倒了下去,后心正中处插着一把金翎羽箭,他顺着箭来的方向去瞧,恰瞧见场中的凤车之上,一名中年华服的女子紧抿着唇,又一次拉开了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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