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所有隐瞒着的事情都讲了出来,为求老婆原谅,夏景行简直恨不得做牛做马。
那天上午,夏芍药听完了夏景行的话,还伸出小手指头来,在他脑袋上戳了两下,见他眼巴巴瞅着自己,半点反抗也无,又在他脸上戳了好几下,“故事挺好听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这是……拿他当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了?
夏芍药照例换了衣裳准备出门,夏景行跟在她身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媳妇儿这是生气了?!
一定是的!
成亲之时,她就问过自己,可有父母家人,那时候夏景行心中对镇北侯府恨意难平,只觉得自己被迫逃亡与自行选择离开,完全是两种概念。所以在他的心里,早就不再视宁谦为父了。
宁谦身为人父,若是有所作为,岂会让个阴毒妇人这般待他?
原本以为夏芍药与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并无机会接触,哪知道才过了没多久平静日子,她就与宁景兰见面了。
而且以宁景兰那不依不饶的脾气,岂会轻易罢休?!
思虑再三,夏景行选择了坦白从宽。
思萱堂里的众丫环见姑爷似做错了事情一般,亦步亦趋跟在姑娘身后。姑娘换衣服,他也跟过去,被姑娘一巴掌从屏风后面拍出来了。
姑娘出门,他也上了马车,被姑娘推下来,然后……顽强的爬上了车辕。
总归就是坚定的跟紧姑娘不放松。
众丫环:“……”姑爷好可怜!
今日夏芍药出门,素娥随侍,留了秋碧等人看家。她性子柔和,跟着夏芍药上了马车之后,小声劝夏芍药:“姑娘,姑爷也没做错什么事嘛……”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的面子,多不好?!
夏芍药冷哼一声:“是啊,他一点错也没有!”声音高的恰能让坐在车辕上的夏景行听到。
夏景行在车夫怪异的目光里缩了缩脖子,决定这次要将厚脸皮发挥到极致。
夏芍药是少见的温柔坚强有原则的性子,她既然没有当场翻脸,只要他认错态度良好,迟早能得到她的原谅。
不似南平郡主,视他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无论他虚与蛇委还是如何,都不会改变她仇视自己的事实。而自己与她有杀母之仇,又岂会轻易言和?
他与这位继母,早势同水火,不死不休了。
马车到了铺子里,素娥先下了巴车,轮到夏芍药下马车,夏景行立刻狗腿的凑上前去,将她扶下了马车。见她并未推开自己,顿时大喜:有门!
掌柜的见少东家带着夫婿巡店,也很识眼色的将帐本送上二楼,亲自沏了好茶水来,又吩咐伙计:“去隔壁何家花铺子里打两样点心来。”
伙计为难:“掌柜的,对门是卖花的。”人家不卖点心!
前些日子,夏芍药在何家铺子里蹭点心吃的时候,掌柜也没少往对门跑,前去请示少东家处理铺子里的事务。他倒是亲眼见过对门如何不待见他家少东,踹了伙计一脚:“就说少东家想吃他家的点心了,若不打两样点心过来,一会儿少东家就带着夫婿亲自过去吃了。”
伙计傻了眼:“……”这样也行?
果然那伙计去何家花铺子里打点心的时候,从掌柜到伙计,就无有不跳脚的。
何家的掌柜特意跑到二楼去请示何娉婷,“少东家,难道咱们真要给夏少东送点心?咱们家可是卖花的。”可恨夏家少东从来都将他家的牡丹花铺子当成了茶楼来消费,却又在做生意的时候狂挖他家墙角,太欺负人了!
何娉婷揉着发疼的脑袋没好气的挥挥手:“她既然想吃点心,就送两样给她得了。”她这是昨儿酒还没全醒,一大早就被何大郎拖了过来看帐,灌了两碗茶都没用。
何大郎啼笑皆非的看着妹妹,揶揄她:“昨儿看你们一起喝酒,我还当你们不管生意上的事情,要做好姐妹了呢。”没想到才开门夏家铺子就来拆台子。
他这个妹妹固执,脾气又爆,还嫌弃别人家的女儿软懦无用,在外面鲜少有能看得上眼的女子,闺中寂寞,也没什么蜜友。若非何夏两家有生意竞争的关系,倒好同夏芍药结交结交的。
“就她那个讨厌的性子,谁愿意同她结交啊?”何娉婷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坚决否认,曾经有那么一个瞬间,她还是觉得夏芍药人挺好的。
夏家伙计从何家花铺子里拿了点心过去,掌柜亲自送到了二楼去。夏芍药见到点心倒好似才想起来一般,随口吩咐一句:“让人去买两瓶棒疮药送到对门去,交到何大姑娘手上。”
昨儿何娉婷还为了庆祝自己生意失败请她大吃一顿呢,为着她这份心意,夏芍药也要回报一二的。
掌柜的摸不着头脑,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不过少东家有令,他自然照办,特意吩咐伙计去药铺子里买最好的棒疮样,装到盒子里送了过去。
夏景行垂头偷笑,他今日可算乖巧,让站就站,让坐就坐,就算是夏芍药推一摞帐本子给他核算,也半句怨言没有。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
夏景行讨好的凑了过去,替她捏肩:“娘子,你说何家大姑娘收到你送的礼物,会不会气的七窍生烟?”
“来而不往非礼也,吃了她家的点心,总归要还回去一点什么的,不然我成了什么人了?就喜欢占别人家这点便宜不成?”义正言辞,将自己从前天天上何家铺子里蹭点心的黑历史给一笔抹掉了。
“那是那是!我家娘子最是有情有义了!”夏景行今日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拍马屁,只盼媳妇儿转怒为喜。哪管她做事黑白颠倒,成心送棒疮药给何娉婷添堵。
何家铺子里,何娉婷瞪着桌上的两瓶上好的棒疮药好一会了,气的胸脯一起一伏:“夏芍药——”把我家的点心吐出何大郎自见到掌柜的送上来的棒疮药,就差点喷笑出声,还夸赞夏芍药一句:“酒品不错,醉后的话也记得清,知道信守诺言啊。”
“你——”
何娉婷真想把自家兄长给揍一顿,顺便让他试试这棒疮药的功效。
到得中午,夏芍药准备回家吃饭,夏景行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素娥索性离这小两口远远的。
夫妻二人在店门口等马车过来,不巧何家兄妹也从店里出来,两下里一打照面,何娉婷就有冲过来质问夏芍药的冲动。
不过见得她遥遥对自己一笑,便与夫婿钻进马车跑了,恨道:“算她跑的快!”不然非上前去与她理论不可。
何大郎见妹妹这般模样,只觉好笑又可爱。
还从来没一个人将自家妹妹气成这般模样呢。而且气成这般模样还不算,还让她提起此人来不止恨的牙根痒痒,却又放不下的模样。得亏夏芍药是女儿身,不然他都要怀疑妹妹瞧中了这人。
夏景行装傻卖乖,在媳妇儿面前任劳任怨了一天,到了晚上还是没能避免被赶到罗汉榻上的命运。
他躺在罗汉榻上大声叹息,又翻过来翻过去,希望引起老婆的注意,要是心软了正好将他唤到床上去。忽听得床上的夏芍药道:“你这故事是准备走被苛待嫡子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出人投地,回头来向每个曾经苛待过他的人复仇的路子呢,还是准备走以善良化解恶毒,阖家大团圆的路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