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氏这会儿对宁景兰当真是不耐烦到了极点,她在外素有贤名,为人又宽厚,从不做胁迫别人的事情,特别是良民,更不似自家奴仆一样,捏着卖身契,想怎么捏死就怎么捏死。
能在洛阳城里经营出一片天地的,不说根基深厚,至少也是有点自己的路子的。欲语有云,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一个堂堂晋王世子妃跟个商人过不去,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也亏得夏少东与何家女少东俱是人精,绝口不提宁景兰为难她们的事情,只向常氏赔罪,不愿再做这门生意,说到底还是她们退让了一步的。
“她们都已经送花赔罪了,各送了十盆花来,这于她们却是极大的损失,你还想让她们怎么样?”
宁景兰原本针对的只是夏芍药,只是何娉婷做出与夏芍药共进退的模样,倒让她连何娉婷一起恨上了。
这会儿跺了跺脚,索性耍起赖来:“反正我不管!她们可说的明白,是向舅母赔罪,可不是向我赔罪。等她们送了花来,我必要一盆一盆全砸了!”
常氏没想到宁景兰油盐不进,实是忍不了了,“阿兰既然不喜欢这些花,你也说了她们是送给我的,那到时候花送了来就全摆在我院里吧,也别摆在你院里碍眼了,省得你脾气上来全砸了!这些花能长成开花也不容易,且让它们多活几日吧。”
宁景兰原本想好了,多买几盆少见的芍药花,到时候请了最近新近结交的朋友来给她们炫耀一番,哪知道花没买成,不但受了夏芍药的气,连带着常氏也生了她的气,顿时好不委屈,扭身往自己院里去了。
常氏揉着额头作难:“就这个脾气,我哪里还敢带了她出门交际应酬?!若是真有人家瞧上了她,娶进门去岂非害了人家?”
做人媳妇,可不是你气焰嚣张,背后有大靠山就能过的好的。
瞧瞧宁景兰的亲娘南平郡主,可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当年闹的沸沸扬扬,如今也不见得比旁人过的幸福,甚至还因为逼死了一条人命,多少年来在权贵宗亲圈子里都没什么好评,导致儿女的婚事都不顺遂。
丫环劝她:“这事儿要头疼也是郡主头疼,儿女都是郡主生的,跟主子可没关分干系。”
“这倒是。”总算这句话教常氏开怀一点,反正目前的差使也只是临时被晋王委派,等离开了洛阳,以后跟着圣驾行走,宁景世与宁景兰还是要跟着晋王的。到时候她身上的担子可就轻了。
夏芍药与何娉婷从原路返回,自有先前的婆子引着她们往外走,见得二人笑嘻嘻的模样,还当谈成了一笔大生意,顿时笑着向夏芍药恭喜:“老婆子早就说过,世子妃娘娘可是个宽厚人,夏少东今儿这生意做的不错吧?!”
“不错不错!”损失了一本画册外加十盆绝品芍药花。
夏芍药心疼的无以复加。
可是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恐怕还是会上前去撕了那本画册,而不是献给宁景兰。
这本画册还是他们夫妻二人合作,夏景行的工笔画极好,虽然她只有最基本的欣赏功能,认为工笔画好不好就在于画的是否逼真,但在她的眼里,夏景行的画就是她见过的最好的工笔画。
他费时费力画的花儿,她可不愿意拿来献给侯门贵女闲暇赏玩。
那婆子引了二人往府外走,才转过一处月洞门,迎面便撞上了个少年郎君,生的倒是好仪表,只猛然瞧见婆子引着两人迎面而来,打眼先瞧见了夏芍药,目光便有些发直。
婆子暗道一声糟糕,低低介绍:“这位是……府里表姑娘的兄长,表少爷。”
旁的不用她多说,夏芍药心里已经生起了警惕之心,暗道:瞧方才她家表姑娘这霸道的性子,恐怕她的兄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夏芍药与何娉婷侧身避过,宁景世直通通便走了过来,开口便道:“这是哪家子的姐姐妹妹,我怎的从未见过?”
他才一开口,夏芍药便听出了轻浮之意。谁家正经的郎君瞧见未曾谋面的女子,开口便是姐姐妹妹?
何娉婷握紧了她的手,心中对宁景世的口气也颇为厌恶,二人侧身避过了,等着他过去。此刻是回廊,他不过去二人也不好直撞过去。
她们不开口,婆子却不能不开口,“表少爷,这是今儿太子妃请来的花铺子里的少东家,要给府里添些盆景呢。”
婆子不开口便罢,开了口便是给了宁景世搭话的机会。他越发不走了,拦在中间问了起来:“也不知道两位少东铺子里都买的什么花?我院里也想添些花草呢,不好劳动舅母,倒是可以问问两位。”细一打量,便察觉出那容貌最为出色的似乎已经成亲,梳着妇人发式呢。
他心里略有几分遗憾,目光便往何娉婷身上扫去,待见得何娉婷眉目间颇有几分英气,又喜她颜色可人,倒与姚仙仙那等娇滴滴的模样全然不同。
想起姚仙仙,这会儿倒想到这几日的恩爱时光。
他年纪不大,但阅过的女子算不得少了。细品起来,处子自有处子的青涩美妙之处,但……经过人事的也未尝不好。
姚仙仙跟了他时,便不再是处子,行院里的姑娘尝过鲜的可不止一人。眼前女子梳着妇人发式,但容貌比之姚仙仙却又胜了一筹,就算已嫁过了人家,若论清白也比姚仙仙要更好。
他倒没想过强夺,只突然想起来以前看过的画本子里写着书生本钱大,便勾引了隔壁开生丝店掌柜的娘子,做成了一出风月故事,那等偷情的滋味,着实美妙。
这等事体,他可从来没有尝试过的。
他脑中一时便转得十八个淫邪的念头,直盯着眼前的两名女子。
婆子张了张口,才要回答,宁景世便道:“老杀才,小爷要你答话了吗?”这是摆明了想让夏芍药与何娉婷说话。
夏芍药便道:“小店里的花儿品种低劣,未做成府里的生意,这会儿便要回去了。劳公子让让路。”
婆子心道:若说洛阳连芍药夏牡丹何家的花儿都是品种低劣,哪谁家还敢开口说自己家花儿好?
不过看宁景世的模样,她也算是世情老辣,瞬间便猜出了夏芍药这是不欲与这位表少爷多多牵扯,瞧在夏芍药进门之时送的荷包面上,便往前走了两步:“世子妃让老奴送两位少东回去呢。”
婆子既抬出了常氏的幌子,宁景世便不再阻拦。
反正这两人既然已经来了晋王府做生意,以后有的是机会打听清楚姓甚名谁,还有这女子嫁的何人为妻。
若是个怂包软蛋,仅凭他的出身来历,就不怕尝不到这妇人的滋味。
夏芍药与何娉婷从晋王府里出来,回首去望,庭院深深,二人同时长吁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将晋王府加入黑名单,列为拒绝往来户。
不说常氏性子如何,单只她家的亲戚就令人吃不消了。
一个表姑娘颐指气使,一个表少爷色中饿鬼,也不知道什么人教出这等儿女来,也算是不容易了。
旁人家有儿女,教废了一个,总还有另一个成了材的,这家子倒好,一下教出两个废柴来。
两人心同此理,对视一眼,互笑出声来。
何娉婷率先开口:“我请夏姐姐去明月楼喝酒,庆祝你生意失败,还损失了一万多两银子,外加十盆花!”
这是什么鬼名堂?
夏芍药瞪她一眼,“那我可就要拣贵的点了!”
“早就领教过夏姐姐的厚脸皮了,我都已经习惯了!”她家铺子里的点心师傅现在还战战兢兢,生怕哪一日夏芍药上门去吃点心,吃完了还要指手划脚,指责他点心做的不够好。
遇上这样不讲理的客人,又不买花,可以说从东家到掌柜,从点心师傅到小伙计,就没一个人欢迎夏芍药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