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已无用了,白费灵力。”封绍说着,便取出泰寅与他的那颗寒珠,正要打入丹田内压制妖毒,却被慈觉拦住,他厉色道:“你现在的色身法身都十分虚弱,哪里还能受得这样的刺激之物,原本的且不说了,但你现在再多打入一颗,便是妖毒不发作,你也撑不过三年。”
封绍苦笑:“不打入进去,我连三年都没有呢。”慈觉一愣,他便利落的将那颗寒珠没入丹田,比起从前,这副残躯败体更加感受到了那刺骨严寒,简直要将他丹田冻僵,几乎立时晕厥过去。
再醒神过来时,已是慈觉为他纳气守灵,即使有返虚期的大能相助,他也只是堪堪赢得表面的稳定。无需再多作运转,他心中也知道自己是油尽灯枯,去日无多了。
慈觉守了他两三日,比封绍还清楚他的情况,素来含笑不羁的脸上也难掩悲愁,忽问:“早知如此,你可否后悔当初不曾顺从血萝,以修者血气为生,以修者血气来修炼?不然也……”
封绍摇了摇头,道:“我想活想升阶想飞升,是为着‘我’,若叫血萝威逼胁迫着做我不喜欢不乐意的事,那哪里还叫是‘我’在活呢,不过沦为它的傀儡罢了。便是我屈从了,靠着杀人无数来进阶飞快,他日千百年后如愿飞升,但飞升的到底是‘我’,还是血萝它自己,只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慈觉思忖了一瞬,叹了一口气:“你是少有的明白人,但你那道侣却是个糊涂又暴戾的人。你这些年带着他满九州的济世救人,只怕他还不懂你良苦用心,但只有你活着,他总肯受你制约。但如今你若是死了,他那点圣兽的畜生心性只怕就要发起狂来。”
他顿了一顿,看向封绍,道:“若吕明净真的又造孽来,我便不会心软了,便是顶着与昆仑为敌,也非得除去这杀魔不可。不然,又要生出多少个惠寂那样可怜可恨的人呢?”
这话封绍本无反驳的余地,但他怎么肯令封白涉险,当即道:“师叔莫急,我既然一早知道来芬陀利华境也难有善果,是生是死,当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明净是我的道侣,不管他做下什么我也不能弃他不顾,但却不能以此要求师叔。何况,师叔嫉恶如仇,本就令绍钦佩不已。”
慈觉失笑:“那杀魔得了你这样的道侣,实在是几辈子修来的,如今他杀孽重重却升阶如飞,安然无恙,你不过是为了他而犯错,事后种种弥补,反而遭灾,甚者临死前还要为他作计量……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前世欠了他,今生只是来还债的。”
封绍一愣,想的却是另一些事,呐呐道:“说不准是我欠他的,若不是遇上我,他本该……”话头立时止住,他转而向慈觉说了自己的另一手准备。
叙叙一阵后,慈觉迟疑道:“你这么做,岂不是欺骗于他?”
封绍目光低垂,无可奈何的道:“若不骗他,真叫他发了疯毁了自己不成?”
慈觉无言以对,两人静默了一下,他终于是点点头。
“如此便劳烦师叔了。”封绍咧嘴一笑,是个难看的笑容,然后转了话头:“生生死死倒也玄的很,生未必不是死,死未必不是生,我来日死了,说不准却又生在三界外的另一处呢。”
原本是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但落在慈觉耳中,他却奇道:“小绍的意思,莫不是指的三界缝隙?进入缝隙中还能生还的,倒是闻所未闻呢。”
封绍的本意当然不是这个,他指的是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重生,毕竟他如今已不像刚开始那样,只纯粹的将这里当做是电影中的景象,当做是虚构了。既然生命如此玄妙,说不定他这边一死,却发现从原来的世界里醒来,还当是一场梦呢?
但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却见原本平静的湖面忽然波起层层涟漪,水中各色莲花随波逐流,一道法光从湖心千叶白莲处漾开来,光芒所及之处,虚空中便闪烁出一条裂缝来。
那裂缝先是一尺,随后蔓延至数丈,散发出无数无形的吸力,彷如黑洞,将那些飘曳的莲花拖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封绍被这奇景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问:“这是什么缘故?”
“这也是三界缝隙。”慈觉解答说,接着他看向湖面上逐渐变少的莲花,道:“这些莲花原是善业所化,每三年便通过这千叶白莲所扭曲成的三界缝隙去到三界外,与千叶白莲提供养分。”
“为何要去三界外给千叶白莲提供养分,它不就在这儿么?”
慈觉摇头道:“千叶白莲乃是上界圣物,你现在看到的这株花苞,不过是三界外生长的千叶白莲的化身。来自九州的善业去到三界外,被千叶白莲吸纳之后,成就至纯至净,才从本尊中生长出一粒圣莲子,透过三界缝隙,落入这化身的莲蓬之中。也是为何莲蓬中莲子数十,却只有一颗圣莲子的缘故了。”
封绍想起先前慈觉的话,笑说:“这些善业入到三界缝隙,又尽数被吸纳成长为圣莲子,再度穿过三界落回九州的化身莲上……这难道不是另一种生还么?”
“是呢。”慈觉也笑了,此时湖面的莲花在半个时辰中已被三界缝隙吸纳得一干二净,缝隙也如同愈合的伤口一般,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碧湖再度回归平静,只剩湖心那千叶白莲孑然而立。
两人没有再多加逗留,离开芬陀利华境后,封绍再度恳求慈觉,道:“三年后,还请师叔务必助我一臂之力,此间恩德,来世结草衔环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