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绍略有惭色:“我佛宽厚。”
“何必妄自菲薄。”慈觉拨动手中的佛珠,一手手中闪现出一只钵来,钵中空无一物,却在几句经文中弥漫出水纹,渐渐有了流动影像。
“商泽州与阳夏州的散修盟与你那七州盟逐渐容纳一起后,新散修盟周边吸纳了许多凡人百姓投奔,你使散修盟表明了态度,他们也得到了庇护。你看。”
封绍一眼望去,正见钵中的画面乃是一处新城镇,炊烟袅袅中,不少凡人在此开荒劳作,野地丛林间则有三三两两的修者或驭器,或培植。
这宁静安详的景象却被几只飞窜而来的钦原鸟打破,它们俯冲向田间一个送饭来的妇人,正是要造孽流血,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几个炼气期的丹修围护而来,几道剧毒的丹烟引流而上,二阶的钦原鸟不曾防备,终于中袭落地。几个丹修得意的在鸟尸中翻着有用的材料,妇人则助其分取鸟尸,手法灵活,显然已做了许多次……
两方已有了新的相处之道,各取所需,和平共处。
封绍心中高兴,道:“散修与大宗平衡,凡人又能依附散修盟避灾,长此以往,这乱世倒也有了生机,不致令人绝望。”
“你给了这么多人希望,芬陀利华能看到。”
封绍一笑:“愿芬陀利华也能给我希望。”
若非知道对方的希望指的是生死,只怕这洒脱的语气要令慈觉误以为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事了。他愣神之后,又觉自己当初眼光的确是很好的,饱经磨难,反而越发心思澄明又心性坚韧。只可惜,树秀于林风必摧之。
略等待了一阵,慈觉才与已恢复了大半的惠寂一同开启境门,但惠寂却叫留在境门之外,并非慈觉不带他进去,而是进不去。仿佛这道无边的门就对他一人生了排斥。
且说封绍与慈觉入了境中,又是另一番天地。眼前便是一座高山,整座山体云腾雾绕直冲天际,可谓仰头而掉帽。沿途各种奇峰怪石,锦绣胜景,封绍立在慈觉的祥云中,既由对方领路,也由对方一一说明。
原来芬陀利华境原是并非是菩提祖师所开辟,早在万千年以前此境便存在于海岛之中。此海岛传说是佛祖莲座凝化,佛祖手一枚千叶白莲的灵种恰恰落在海岛之上,吸纳天地之气,许多年后,便有了芬陀利华境。
此境之所以成为了佛门圣地中的圣地,则是因为有千叶白莲的存在,使这里成了整个九州中最纯净无垢的所在。这个纯净并非指的是眼中的纯净,乃是心中的纯净。不仅如此,但凡步入此境修炼,心向善者,则能受益于此地的空灵境界,不断锤炼心境,净化六根。曾有数名禅修宗师便是此坐化飞升。
“因着这缘故,曾经我寺一直有许多弟子来此圣地修炼。光一个心向善者就能将不少人拒之门外,得不着分毫益处,何况光是修炼心境固然能升阶,但枯坐冥思着做苦修士却不是个个都挨得了的。渐渐的就少有弟子光顾了。”
封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贼人盗卷时使菩提宗脉受损,大创芬陀利华境的灵气,却迟了解救了。毕竟再是圣地,也比不得山河社稷图来得造福整个宗门。又想起当时所说的神迹不复再见,不由问:“师叔所指的神迹是?”
慈觉先是不答,而是将他带到一汪碧湖附近,那碧湖水光潋滟,清澈见底,更绝的则是湖中无数莲花,青黄赤白五色皆有,美不胜收。
他指着湖心无数莲花拥簇中的一朵硕大花苞,向封绍道:“那便是千叶白莲。它以善业为生,每当有足够善业使它开花结果,莲蓬就中有一粒圣莲子能完全净化一个污浊的人。此污浊可以是病魔、伤魔、心魔……”
封绍讶道:“这岂不是复活重生的意思了?”
慈觉点点头,封绍又道:“世间既有如此神奇之物,难怪称为神迹。好在名声不显,又有善恶之天然屏障,不然若叫其他许多人知道了,只怕要如另一个山河社稷图,引人争夺,这千叶白莲就或许真没开花结果的一日了。”
慈觉道:“若只是有那功效却还不能叫做神迹,而是那粒圣莲子能自行择主。只有它认可的人,才能获得莲子的神迹。当初我带着你去了那许多地方都没能根治,最后就是想来这里碰运气,以你心性,或许真能获得认可呢?不承想,宗脉一朝受损,使得寺中弟子收集的善业之力不能传达到芬陀利华境,得不到养分的莲蓬也就此凋谢,千叶白莲退化成花苞。”
封绍问:“再开花又要等待多久呢?”
慈觉叹道:“宗脉修复尚要百年之后,千叶白莲开花结果从来也要六七百年,不论哪一种,小绍你只怕都等不得了。”
“是啊。这等神奇的圣莲子,除了这唯一一朵千叶白莲,世上只怕再生不出第二颗了。”
封绍目光一黯,虽然早知道凶多吉少,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有些心慌意乱了。隐约中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他躺在手术台上时的不甘与无措。
但他毕竟不是当时的那个凡人,经了百年的修炼,心境突破了两层壁垒,便是直面生死,他不至于会崩溃心防。只是体内的妖毒却不受控制的发作了,此次又比上一次更为厉害,他几乎痛得立时瘫坐在地,慈觉见状,探识之后急忙来帮,却被推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