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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_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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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瞥了他一眼,褚桓弯下腰捡起了一块石头,谄媚地冲南山笑了一下。

几个人停下来,准备看他要干什么,褚桓将石头在手中垫了垫,回手往来路的方向丢去。

他们这一路走过来都知道,方才穿过的地方有一大片怪物群,虽然火光远离以后,怪物就“隐身”了——但它们还应该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飞起来的石头会撞到好多看不见的障碍物。

可是那石块笔直地飞了出去,一路没有遇到丝毫阻挡,划出一个圆润自然的抛物线,直到落地。

原来火光找不到的地方、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原本堆积如山的怪物,就是“不存在”的。

这个恐怖的实验把始作俑者褚桓自己也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袁平在旁边喃喃地说:“这不科学……”

褚桓转头问南山:“领导,针对这种不科学的环境,下一步我们怎么办?去哪里?您还有别的指示没有?”

南山没让他失望,可能是他心里没有那么多一知半解的科学的缘故,他只是迷茫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我们去找圣书。”

没有人见过圣书,但是它在传说中却显得格外神通广大,仿佛预言了前后五百年的事,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几乎就像陷落地的一本说明书——或者是,打开这一切的钥匙。

南山这个思路是十分清晰的,唯一的问题,就是《圣书》它不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图书馆里,它是一个传说,陷落地也是一个传说,而传说恰恰是不靠谱的。

他们这一伙人此行最艰难的地方,不是无边的阴霾,而是他们需要从各种渠道收集到各种传说,然后再在这些鸡零狗碎的传说中,试图拼凑一条杳无边际的生路。

当然既然已经来了,褚桓就已经做好了面对这种情况的准备,他心理状态十分稳定地点点头:“这本所谓的《圣书》在什么地方,你现在有头绪吗?”

这一次,袁平接了话。

“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在世界的尽头上’。”袁平张嘴就来,“我个人认为这个说法非常不负责任,众所周知,地球是圆的……”

褚桓实在不想听这种废话一般的言论,截口打断他:“容我提醒,你可能已经不是地球人了——还有其他有价值一点的传说吗?”

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鲁格忽然开了金口,他说:“我有一个印象。”

鲁格从守门人第一天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开始,就是一直是守门人的族长,他的记忆庞杂而模糊,是无数代人杂烩下来的一本百科全书,他摸了摸肩头上的蛇,毒蛇小绿一直紧紧地盘在他身上,自从他们走进陷落地之后,它就似乎没什么精神。

鲁格盯着守山人的族长权杖,眯细了眼睛,目光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当他试图追忆的时候,那眼神里就透出了某种说不出的苍老。

“我记得是这样的,”良久,鲁格轻声哼唱出一段歌谣,“在神山尽头,在圣水之巅,在巨石之心。”

这一段歌词听起来相当奇怪,“石头心”就算了,可以勉强理解,但是“山尽头”和“水之巅”又是哪个世界的奇怪修辞?

袁平直言不讳地说:“族长,你是时间太长记错了吧?不应该是水尽头,山之巅吗?”

胆敢暗示他们族长老糊涂了的守门人,袁平大概是开天辟地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好在鲁格把他当儿子养,没有计较。

“确实是这样的。”鲁格坦然说,“就是因为听起来不对劲,我才记了这么多年,不然年代久远,早就忘了。”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感到这条思路不通。

褚桓在眼镜腿上按了按,此时,这高科技的玩意作用更有限了,基本只剩下计时和望远这种基本功能,几乎成了一块电子表。

时间显示他们已经在陷落地里行走了接近十个小时了,但是褚桓发现自己既没有渴,也没有饿,他的新陈代谢仿佛停了,但是身体却毫无乏力感,仿佛成了一台人体永动机。

人怎么可能不吃不喝还能动呢?

如果有人在他们之后走进陷落地,如果他们手里也拿着类似守山人族长权杖这样的外挂神器,那么后来走进来的人看他们,是不是像他们看那些食眼兽一样……发现他们已经成了雕像呢?

“不谈这个,跟我走吧,”南山忽然说,“我们去沉星岛。”

就在“沉星岛”三个字出口的时候,褚桓耳畔突然一痒,他情不自禁地扭了一下头,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听起来又像一声笑,又先是一声叹息。

褚桓的手捏住了胸前的小核桃,再一次感觉到了它在微微发热。

“沉星岛很多年前是个禁地,”南山边走,边娓娓道来,“听说那时候我们这里四处还住满了人,过往的商人如果有沉星岛的东西,哪怕是块小石子,也会卖出高价——据说是因为靠近那座岛的途中充满了暗礁还是什么的,反正人力不能及,十分神秘。”

“更早的时候,还有很多无聊的人自以为是勇士,去探访过沉星岛,不过没人能回来。”鲁格插话说,“渐渐的也就没人再去送死了,沉星岛在越发神秘的同时,还开始变得可怕了起来。”

说完,鲁格若有所思了片刻:“不过……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我记得最早陷落地的传说甚嚣尘上的时候,就有谣言说那是沉星岛上传出来的。”

一行人的行程非常紧迫,一开始几个人商量好,每天晚上轮班守夜,守夜的人负责确保族长权杖一直烧着,但他们很快发现,人在陷落地里,一切疲惫都是心理上的,如果褚桓不报告时间,他们就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累不累,走了多少路。

时间成了某种个不必要的东西。

几个人都不缺野外经验,没有太阳也不难辨别方向。

途径了守山人巡山的碑林,南山上一次带人巡山的记录还仿佛昨天刻上去的——过了碑林之后,几个人又茫然摸索了接近两个月,结果第一次在这鬼地方里见到了人。

见到人的经历可一点也不愉快,当时褚桓正忍耐着袁平那魔音穿耳般的口哨声,忽然听见了一点杂音。

这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地幻听清楚极了,几乎就像是真的,那是个女人,说话还带着一点尖细的奶音,应该年纪不大,她叫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褚桓情不自禁地站住了,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他好像不由自主地受了那声音主人的影响,呼唤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语气几乎是饱含深情的。

袁平停下来揉了揉腮帮子,问南山:“这是你小名?”

褚桓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随后四下寻摸了起来,他们四个人是给捆在一起的,一个人动其他人也要跟着动。

袁平:“你在找……啊!”

他脚底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袁平低头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猛地退后一步,直撞到了鲁格身上,没什么精神的小绿躲了一下,继而凑上来蔫耷耷地舔了他一口,袁平顿时更不好了,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惨叫。

权杖上的火光挥开阴霾,几个人这才看清了,袁平踩到的是一个少女,她匍匐在地上,神色惊恐又绝望,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向前伸着,手掌张开,仿佛是在推着什么。

她的身体居然还是柔软的,带着活人特有的温暖。

黑暗中无数的标本一样的动植物,和突然冒出一个带着体温的人,心理上带给人的冲击力是不一样的。

褚桓围着她转了几圈:“南山,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像你们山洞里的那几个老兵?”

他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只是听守山人和守门人们说,没什么真实感,直到他亲眼看见这个小姑娘,褚桓忽然发现有一件特别不合逻辑的事。

假设,出于某种原因,一些地方突然变得不再适合人类居住,那么幸存者最自然的反应肯定是集体迁徙,迁徙的目的地当然是还没来得及陷落的地方——照这样下去,守山人他们那座神山上,难道不应该挤满了世界各地的难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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