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喆连连点头,一时又关切上前,查看秦峥身上的红疹,待看到身上那斑驳鞭伤,不由摇头叹息。
“这南蛮人,也忒地心狠手辣了!何必对一个姑娘下这种重手呢!”
秦峥挑眉,冷眼望着游喆,游喆顿时心虚,于是大骂一通高璋。
路放从旁,却是看出了门道,便问秦峥:“是不是这个人害了你?”他说出这话时,语气虽然平淡,可是其中自有一股让人说不出的威慑之感,弄得名医游喆莫名地心惊胆战起来。
秦峥还没来得及说话,游喆便忙道:“不不不,万万没这回事……”
路放征询地看向秦峥。
秦峥垂眸,却是不再提了,只是淡声道:“游神医,军中的瘟疫,还是要麻烦你了。”
游喆连声道:“那是那是,我必然要尽展我平生所学,治好这瘟疫。”
路放见状,冷道:“不但要治好瘟疫,还要把秦峥身上的疤痕都治好。”
游喆吸了一口气:“这个,却是有些难。”这疤痕不知道多少时日了,都已经留下痕迹,再治,总是难了的。他又不是神仙。
路放听了这个,面上不豫,冷沉的目光射向游喆。
游喆顿时觉得有千钧之力向自己压来,只好道:“这个……我尽力而为便是了。”
自此,游喆便开始和孙自英商量对策。两个人一个是对这些瘴毒有所了解,且医术实在是高明,经验也丰富,另一个则是在这里观察各种病患记录有详实的数据。这么两个人讨论了一个晚上后,结合之前孙自英自己开出方子的各种效果,最后终于拿出了一个办法来治这瘟疫。
这个方子,却是分为数个疗程的。
第一个疗程,是要人人都喝,病患用来治疗,未感染者用于预防,配方则是用水蜈蚣、胡麻仁、牛黄、草豆蔻、合欢皮、蜣、淫养藿、血竭、苦楝根皮、大风子等熬制而成。用于病患者,精心满熬,用于预防者,则把这些汤药放入大锅中,熬上一大锅,各自分喝一碗即刻。
第二个疗程,则是用胡麻仁、青黛、陈皮、茯苓、桔梗等,配以舒肝丸和小活络丸。这个只给那些已经感染了瘟疫的人服用,其各种草药配比必须严格遵守药方所列。
根据孙自英的推断,这两个疗程下来后,病人身上的红疹应该褪去了。若是退去,则再进行第三个疗程,则是在第二个疗程配方中去掉了辛温解表的荆芥和羌活等,而是增加了清热凉血的诸如牛黄粉和大青叶青黛的配比。
这么三个疗程下来,病人若是痊愈,彼时才进行四个疗程,则是白芷、菊花、大青叶、藿香等清热解暑之物。
这几个疗程中所用草药倒是平常,如今凤凰城中有的是,只是这个中比例,用药时间,却需要游喆细细琢磨,并且根据每个病患情形不同再加斟酌。
孙自英看了这列出的林林总总,不由得对游喆佩服不已,连连点头,急忙吩咐了人前去凤凰城按配方抓药。之后又带着游喆分别为营中病患诊脉,以便决定用药量的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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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游喆的方子,路家军和凤凰城众病患都开始服药,待吃下第一个疗程的药后,果然高热渐渐褪去了,有个别不退的,游喆又再次亲自诊脉,稍微调整了药方。紧接着开始第二个疗程后,各个病患身上的疹子也果然都退了。
至此,大家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人心安定,也不怕被传染了。路放每日服侍秦峥喝药,眼见她身上红疹越来越少,悬了这么多时日的心也是放下了。
又到了第三个疗程后,众位病患已然基本痊愈,有的甚至都开始自己在营帐外走动,锻炼下身体。也有的认为自己其实已经不用喝药了,便开始要回去军营中。
这些人啊,孙自英连连摇头,找来了路放,希望他把这群人训斥一番。
路放也没训斥,只往那里一站,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便一个个低下了头,回去营帐喝药去了。
到了第四个疗程时,所有人身上的红疹早已退下,也都不再高热,每个人精神头也都渐渐起来。孙自英见了,自然喜不胜收,便是游喆,都十分高兴,想着这场瘟疫算是落幕了。
人们开始准备着撤销了这隔离营帐,再观察几天,若是再没问题,这些病患可以回到军中去了。
至此,这场瘟疫便算是落幕了,除了着实人心慌乱了一番,其实造成的亡故不过几十个人罢了。
路放每天依然小心的伺候着秦峥,秦峥现在精神好了一些,每日由路放扶着,在日头下散步,都要走到流了汗才回去。
这一日,伺候秦峥洗过澡后,路放自己提了一桶水,来到了营帐后的一个角落,脱下外袍,为自己冲洗。如今盛夏,天热得很,他身上流了汗,总是要冲洗的。
谁知正洗着,却听到一个动静,他眉目一沉,厉声道:“谁?”
一回首间,却见身后站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脚下一软,便扑倒在那里。
这个女子却正是阿穗,阿穗原本不过是要倒掉一盆水的,却恰好看到路放在这里洗澡。她本来想着赶紧走,可是见路放脱下外袍,露出清宽结实的胸膛,那胸膛犹如钢铸铁浇一般,精悍勇猛,犹自散发着热气,让女子看了脸面羞红,当下便脚下一软,跌倒在那里。
此时被路放发现,阿穗是又羞又惭,当下如蚊呐一般道:“我……我……”
路放拿来外袍套上,连看都不曾看她,径自离开了。
自此,路放若要再冲浴,便只去远处林中躲起来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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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喆开始尝试着消弭秦峥身上的疤痕,先开了一个泡浴的药方,是由黄芪、太子参、白术、生地黄等按配比来煮水,然后将汤水用来沐浴的。另外还开了一个内服的方子,却是由丹参、陈皮、半夏、炙山甲,红花和羌活等,专用来消除瘢痕的,游喆称此为消瘢汤。
何笑听闻这个消息,命人将秦峥专用的各种草药,用一辆骏马拉了整整一驮子来,大有用到天荒地老,矢志让秦峥恢复原本肌肤的态势。草药送来的时候,是路放亲自接的,他从那赶车这人手中接过马鞭时,却觉得对方有些眼熟,看过去时,便想起来了。
是了,这个人是单言。
单言将这车药草交给他后,没说话,却也没有离开的样子,只是遥遥望着秦峥的营帐。
路放心中微动,便问道:“敢问这位大人,还有何指教?”单言身着青衣卫的衣服,是以路放以大人称呼。
单言这才看向路放,摇了摇头道:“没。”
路放没再说话,可是个中意思却是溢于言表,没事了,那请回吧。
单言再次望了秦峥的营帐一眼,便终于转首回去了。
路放望着远去的青年,眸中若有所思。
他知道就是这个人陪着路家军派出去的诸位一起找到了游喆,不过这句话,他是不会告诉秦峥的。
有了草药后,秦峥日日泡浴,游喆又开始建议,可以寻来苕子花蜜,用来涂抹在肌肤上,每日一次过半柱香时间后再洗掉,这个也是有益处的。
路放便又忙派人去寻苕子花蜜,可是这个却是一时难寻,只因时人多有槐花蜜荆花蜜枣花蜜,这个苕子花却因多生在偏远潮湿之地,倒并不好寻。若是现在来种,也不是一时半刻能酿出蜜来的,只好把这事说与何笑,让他留意此事,以后再论了。
不管这个疤痕是不是能去除,秦峥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眼前路家军的瘟疫也解除,路放绷了这么许久的脸上,总算有了喜色。
他每每领着秦峥散步在日头下,总有种弥足珍贵的感觉,知道这一刻来之不易,便拉了她的手,怎么也不想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