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蛟龙她是见过的,之前他还专程来给青衣跟她送过蜜饯糖果,如今那些蜜饯糖果还没有吃完,好好儿的收在床头的油纸包。
秀秀觉得自己有必要多多的谢谢对方,左思右想的半天,终于想起自己还剩了一个紫藤包,自觉没有别的物件可给的秀秀恋恋不舍的将紫藤包送到雷腾面前道:“这个紫藤包是青衣姐姐刚做好的,秀秀还没有咬过,现在送给你尝尝——”
雷腾本就身负重伤,兼又被黑三郎示威的行径气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这会儿见秀秀巴巴的将一个捏的变形的小包子送到自己面前,他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
“……你干嘛不要啊?”秀秀见雷腾不要自己的谢礼,顿时就有些急起来,她都已经忍痛割爱的将好吃的不得了的紫藤包让出来了,对方竟然不要?本着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好收回来的念头,秀秀固执的将紫藤包放在雷腾的鼻子上,然后认真道,“真的可好吃可好吃了!你要是现在不想吃,可以留着晚些时候吃!那我就放在这里啦!”
说完生怕雷腾开口拒绝的秀秀撒丫子就跑开了。
雷腾有气无力的掀起眼皮看了看眼底那个小包子,他带伤飞了千里之地,如今身心俱疲。
恍恍惚惚的盯着那个小包子看了许久之后,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下子就堕入了深沉的梦乡之中。
春风轻抚过他巨大的身躯,满地鲜嫩的绿草迎风摇摆,在一片碧绿之中,一根青黄的藤蔓悄悄的攀上了他那满是硬鳞的长尾巴。
☆、111| 4.2
紫藤花3
盖因三途川客栈灵气充盈,多有奥妙,乃是众妖趋之若鹜的宝地,是以虽有群妖被斩杀的消息传出,众妖仍是前赴后继的赶了来光顾。
一身赤衣的素兮衣袂翻飞,片刻不停的在大堂里来回穿息。众妖举杯言笑之时,她便执了无暇的白玉壶如蜻蜓点水般的四处添酒。
满溢灵气的酒浆一入五脏府,平日里除却修炼再无其他消遣的妖怪一时也无事可做,酒足饭饱之余,也学那等混迹市集凡人说起八卦来。
一提起昨日那些个被枭首的男妖,众妖先是摇头叹息,都道修行艰苦,好不容易挨过了天灾雷劫,不想却在一个色字上丢了性命。待叹息完毕,他们又开始七嘴八舌交头接耳的探讨起真相来,毕竟传言之说,多有失真虚假的地方,到底不能将原情尽数还原。
有的说,那些男妖付不起饭钱,又见胡姬并不在客栈镇店,便起了那等侥幸的心思,硬是要吃霸王餐,这才被黑三郎收拾了;又有的猜那些个男妖初来客栈,不懂规矩,一见青衣至阴至纯,是难得的大补宝贝,一时按捺不住馋意就动起手脚来。不想青衣早已归到了黑三郎羽翼之下,他们敢动歪心思,自然是没什么好下场了。
众妖之中,有两个女妖却是亲眼目睹了那场惨剧,咋一听那些个聚头八卦的妖怪们猜的没边儿了,便忍不住冒头将那前因后果道与众妖听。
众妖顿时恍然大悟,待听闻那害人不浅的浮花全身而退之时,皆都露出了不忿之色。
大堂里一时气氛凝重,唯有高师傅熟睡的鼾声还在不停的响起。
昨夜几乎一夜未睡的高师傅此时抱了只半空的酒坛子在怀里,就那么大刺刺的歪在柜台边上酣睡。众妖见他呼吸平稳,鼾声不断,显然是睡得极为香甜。
正当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之时,就听见一阵清脆的瓷器敲击声忽然自大堂中央响了起来。
众妖循声转头,就见一位模样庄重的女妖拿了一只筷子,正在那里敲击酒杯的杯沿,见众妖都已被自己吸引了注意力,她这才放下手里的筷子,神色凝重道:“你们无需再为那等不思修炼只图虚荣的玩意儿费神了,虽然我们精怪从不把礼义廉耻放在眼里,但如她那般借物迷惑旁人心神的事儿却是不屑为之的。如今她失了秘药,又被那回转心神兼又脾气暴烈的窥窳捉了去,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众妖一听,不觉舒展了眉眼很是高兴。
不料那女妖紧跟着又沉了脸继续道:“此等败类自有应劫的时候,现在我要说的却是另外一件要事——”
“还有什么要事需要幺姑出面的”众妖见其神色凝重,不觉心头惴惴,很有些惶恐的问道,“可是那帮子可恶的斩妖士又要来抓妖炼丹了么?”
“并非是斩妖士。”幺姑面沉如水的慢慢道,“却是比斩妖士更讨嫌的人物。近日有一病入膏肓的凡人,领了一干仆从,在西山边境肆意斩杀精怪灵兽,斩妖士尚会挑选猎物,这个凡人竟是荤素不忌,且日夜以妖为食,没个餍足。我来客栈前才派了手下的蒲草小妖去探视敌情,不想那凡人竟像是长了双专认妖怪的眼睛,只一眼就把我那小仆从认了出来——”
“那人——”一个女妖不甚确定的小声问道,“可是神态优雅,一身白袍身边又带了一对双生小童?”
幺姑见那女妖一句道出了对方的特征,当下神色一凝,忙答了声是。
“那个人凡人原就是个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并不具威势,倒是他身边的仆从,有个名唤方舟的,虽是凡人之躯,却身负神器,兼之一身的罡气,着实厉害。”女妖一提及方舟,那面上就带出几分惧怕来,欲言又止了半响之后,她才据实以告道,“其实奴奴来的路上,恰好跟他打了个照面。之前曾听闻他外出办事去了,如今该是事毕归来了。想来那一行人出了客栈又不赶路,为的是等方舟归队,待到他们接头之后,自然是要启程出发,离开此地的。”
“唉——若是如此,自然最好。”幺姑忧心忡忡道,“最怕那凡人贪心不足,走前还要杀害我那领地里的小妖怪们,如今我的臂膀已失了一个了,另一个也不知去向,倘若是被那凡人抓了去,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怪不到你会离开西山到客栈来呢。”众妖皆都唏嘘道,“怕是准备去救手下,所以特意先来补补灵气的吧?”
幺姑但笑不语,一时笑毕,却又是一脸的郁结。
众妖被这突然起来的消息弄得躁动起来,三五成群的探讨了半天之后,只道那行人到底是凡人,料想在妖途是呆不住的,不出几日,定是要出发回凡间去的。至于那等惨死在凡人手下的小妖怪,也只能怪他们命不好,偏生撞到了那行人手下,且素日又没修行到家,以至于临到头保不住性命。
说到底,因果循环,生死由天,人*妖皆有命数,非意志人力可以随意逆转的。
且从古至今,大部分的妖怪从无过分纠缠之事。但凡修行者,心思单纯,喜怒哀乐皆发于表,有恩报恩,有怨抱怨,如此干净利索,倒也活的自在。
自然,那等过分痴缠萦绕的妖怪也难以尽述,其妖生多凄苦坎坷,轻的历劫,重的唯有灰飞烟灭而已。
众妖略烦恼了会儿,待到黑三郎与青衣带了一身的醉人花香自厨房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先是因青衣那似有若无的勾人香气一时失了神,而后又被黑三郎那满是血气的凛冽妖气吓得收敛心神。
昨日那些男妖的下场犹言在耳,如今谁还敢不要命的跳出来?生怕折在黑三郎手下的众妖当下就心惊胆战的将那点子好感压了下去,该吃吃该喝喝,恨不得将脸都埋到酒杯盘盏里去了。
甚是乖巧的秀秀跟前跟后的帮衬着素兮招待客人,如今客栈中人手匮乏,当青衣和黑三郎皆不在场的时候,刨去偷懒儿的高师傅,胆小不出房门的蛛娘,就只有她们姐妹两个在脚不沾地的忙乎着。
亏得这会儿还没有到哺食的时候,一碟子烧鸡炖鸭子就足够打发那些个酒鬼了,不然客人们一个个点起酒菜来,她定然是吃不消的。
踮着脚将客人桌上的空酒壶换下来,累的胳膊酸痛的秀秀忍不住撅了一张嘴去看青衣。
青衣知道秀秀这是累了想要休息,于是便悄悄的摆了摆手,示意秀秀可以去休息了。
秀秀得了允许,高兴的简直没跳起来,她兴冲冲的将空酒壶往柜台上一放,然后就那么蹦蹦跳跳的跑出去玩儿了。
因客栈里少有玩伴,秀秀向来都是自己跟自己玩儿。前不久难得遇到了一个,偏又是个闷葫芦,既不会笑又不爱说话,虽然有些乏味,但到底是年岁接近的女娃娃,一起玩儿时,总比一个人有趣些。
如今无人作伴的秀秀在大门外玩儿了一会儿泥巴,只觉好生无趣。没精打采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她忽然又想起费书生来。自早上在马厩外头见了一面之后,这半日好像都没再见过他呢!
秀秀古灵精怪的转了转眼珠子,却是想到个好主意。
想来这会儿书呆子肯定还在马厩打扫卫生,不若自己现在再去摘些紫藤花,也好送给青衣姐姐做好吃的。听说紫藤花不但可以做紫藤包,还可以凉拌炒菜。
此前秀秀从未吃过桂花糕以外的花食,如今品味到香甜绵软的紫藤包之后,她肚里的小馋虫却是有些闹腾起来。
一思及此,她连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当真往马厩那里跑了。
不想才跑到半路,她一眼就瞧见那送糖果蜜饯给她和青衣的雷腾犹拖着一条大且粗的长尾巴横在马厩和后门之间。
他的龙身是那般巨大,当他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堵天青色的高大围墙一般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