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低咳了几下:“嘉也不知,嘉只是觉得,若曹操真要动手,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那会是何人?”
此人如此安排,必是早已认定了两家同盟,而江东之地,由此一念的,鲁肃算得一个,但鲁子敬也绝非是会下这狠招之人,万一有何闪失。
诸葛亮凝色正言:“奉孝,亮今日该去见吴侯。”
郭嘉挑眉:“你想改日?”
诸葛亮苦笑:“我这伤,一时半会哪能好得了?”
郭嘉转身要走:“别打我的主意。”
“奉孝,这行刺之人已经留下先手,我等又怎可错过,须得趁热打铁,不然,等亮伤势痊愈,这机会便会白白浪费了。”
郭嘉垂眸,迟迟不语。
“奉孝?”诸葛亮又再唤了他一声。
郭嘉小声解释:“孔明,非是我不愿,而是……个个口若悬河,嘉会头疼。”
“哈哈,奉孝是习惯了子龙的缠绵之语了么?”诸葛亮笑得直哼哼,指着自己的包袱,“我说过,我自有妙计。这江东无外乎张昭、顾雍之辈,我早已作了对策,奉孝不必担忧。”
郭嘉一张一张地翻着册页,诸葛亮竟是将江东大半的文武都一一罗列在上,譬如张昭,其性子如何,会提何样问题,又当如何作答云云。
“孔明,当真有备而来啊。”
诸葛亮躺在床上,悠然道:“这谋人心计,亮还需得备足课业,可奉孝于此,却能一眼望尽,这般看来,仍是奉孝高深一筹啊。”
郭嘉笑:“所以,嘉只能是个谋士,而孔明却可担得帅才,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诸葛亮慢摇羽扇。
鲁肃引郭嘉入幕下。果然见到张昭等江东群臣在列,一众人神情各异,见了郭嘉,个个立即正襟危坐。
郭嘉感到自己已经开始头疼。
张昭急急地第一个跳出来:“闻悉孔明先生昨夜遇袭,我等本该择日再辩,奈何曹军如今已在隔岸,吾主直言,今日我等,须得定下一论,是战?是和?”
郭嘉虽无诸葛亮那般傲然轩昂,咄咄逼人之势。但其眉宇如画,唇边浅笑,却更增了几分温润,几分雍雅。
“那不知张公是主战,还是主和?”
张昭道:“昔年刘豫州在青州亦是纵横寰宇,割城而据。入了荆州,更有刘景升照拂,本该是如虎添翼,兴复汉室有望之际。岂料,他曹兵一出,汝等竟然丢盔弃甲,望风而逃。弃新野,过襄阳,败当阳,奔江夏,犹如丧家之犬,无处容身,上不能报刘景升之恩,下亦有负庶民之心。”
郭嘉心底烦极此人,但不得不仍旧笑言:“鹏飞万里,其志岂是群鸟能识?吾主虽寄迹于刘表,但新野僻县,吾主不过暂借,自不会久驻。
可纵若如此,我军依然能火烧博望,破城襄阳,当阳斩曹将数十人,令夏侯恩授首当场,曹仁等人心惊胆寒。吾主不取荆州,是因不忍夺同宗基业,此为大义;携数十万民远赴江陵,长途跋涉,亦不曾弃,此为大仁。
试问,吾主此等大仁大义,又岂是张公口中所言的败军丧犬。”
郭嘉话音方落,又是一人起身挑言:“曹公如今正在石阳,扬言屯兵百万,欲并吞荆州南方四郡,先生以为该当如何?”
“曹军虽有百万,无非是袁绍、刘表等降兵而已,又有何足惧也?”郭嘉冷眼扫过那人,却是孙权的谋臣,虞翻。
虞翻不屑道:“刘豫州兵败逃亡,而今更是求援吴侯,还言不惧曹军,真乃自欺欺人之言矣。”
“求援?虞公错了,此番我等至柴桑,非是吾主之命,实是吴侯之邀。再者,我军现已据下江陵、江夏、夏口三郡,扼长江要隘,西可入益州,南可进江东,虞公以为吾主真会惧怕曹操么?”
郭嘉将方才虞翻的不屑还给他道,“倒是尔等诸位,江东此际兵多将广,粮草充足,又有长江天险可依。莫言曹军尚未开战,不过屯兵对岸,竟然就已有人,劝诫吴侯屈膝降曹,呵呵,究竟是吾主惧曹,还是尔等惧曹,惧到不顾天下人耻笑。”
“你!”虞翻一言憋闷,抚着胸前,大口喘气。
虞翻被郭嘉一语气倒,席间竟一时鸦雀无声,郭嘉坐在鲁肃身边,一身云淡风轻,一抹笑意凝在嘴角,望向众人。只是,他不动声色地拭去额边汗珠,却是无一人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