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熄了烛火,站到了窗边望着下面的街道。油然而生一种恍惚的错位感。
可惜下面的街道不会有一个他心心念念的人走过。
他捏了捏自己的袖子,同色的暗纹在月光下反射出银色的光芒,很好看。
他想,以后他应该多穿玄色衣服,少穿白色,这样显得比较相称。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重新燃起灯,拉开门。
金九龄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棕色的汤药,见到他打开门,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诧。
“有事?”林珩的心情不甚美丽,态度也颇为冷淡。
金九龄笑了笑,不以为意,语气温柔的道:“林兄不善饮酒,陆小凤拉着你喝了那么多,我怕你明天会头疼,专门让人熬了醒酒汤,趁热喝吧。”
林珩蹙眉,看了一眼那碗汤——一看就很难喝的样子。他接了过来,淡淡的道:“多谢,一会儿会喝的。”
金九龄扫过他白玉般修长细致的手指,笑了笑:“好。那我就不打扰了,还要去给陆小凤也送一碗呢。”
林珩点点头:“好,告辞。”然后就关上了门。
金九龄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
他转过身走了,林珩喝不喝醒酒汤无所谓,那碗汤不过是个借口,里面什么也没加。真正的迷药他让蛇王加在了茶水里,剂量算的很准,别说一个林无玉,就是十个林无玉,此时也该不省人事了。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林无玉会一点事儿都没有?!
……
黑街深处,蛇王的住处。
金九龄黑着脸闯了进来,气急败坏的道:“我叫你办的事,你竟敢骗我?!你真以为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你那些兄弟的命还要不要了?”
蛇王一脸病容,咳嗽了几声:“我都是按你说的做的,药也是你自己拿来的,我耍这样片刻就会被拆穿的花招有什么意义?”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林无玉一点事儿都没有?!”金九龄咬牙切齿的道。
蛇王沉默了一下,道:“我也不知,也许是对方身上有什么避毒解迷的宝贝,毕竟红楼家大业大,不是普通的江湖人能比的。”
金九龄沉了脸不说话,显然觉得蛇王说的有理,这让他十分的不满,有种到嘴的鸭子飞了的挫败感。
他一脸阴沉狰狞的坐在那里,哪里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味道,看起来就面目丑陋,惹人生厌。
良久,只听他阴恻恻的道:“我问你,那天从你这里出来的那个灰妄,就是那个苗疆来的丧家之犬吗?找人给我做掉他。”
蛇王咳嗽几声,摇了摇头:“的确是他,但我杀不了他。”
金九龄不屑的看他一眼:“呵。怎么,你怕他的蛊?他能有多少只虫,你多派点人去不就行了?”
蛇王叹息道:“我并非怕他,而是怕他身后之人。他可是东宫的人。我这样的人,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招惹太子。没有哪个杀手组织敢接那一单。”
“江湖规矩,咱们和朝廷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谁敢破坏,不只要面临朝廷的通缉,还会面临五大世家联合发出的绝杀令。金老总,我若是替你做了这件事,我整条黑街都要不复存在了,更何况我那些落进你手里的弟兄呢?”
金九龄心下一惊,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他捏了捏扇骨,强自镇定的道:“哼,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你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的。”
蛇王眼里透出深深地疲倦和无奈,道:“知道了。”
金九龄离开了蛇王那里,一个人走在路上,脑海中咀嚼着蛇王的话语,没想到灰妄竟然是东宫的人,那林无玉呢?
他回忆起那天见到灰妄时的场景,灰妄似乎见过林无玉,而林无玉却不认得他,只是知道这么个人。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个共同的点可以联系起来。
灰妄,东宫。东宫,林无玉。
没想到红楼竟然也是太子的势力。
算算红楼创立的时间,林无玉跟着太子也有些年头了。难怪太子这些年来从不近美色,他若是有这样一个绝世的美人在侧,也会对那些庸脂俗粉失去兴趣的。
呵,果然身份高贵就是好。在他面前高傲的像天仙一样的人,到了太子面前也照样要乖乖的低下头任人玩弄。
他恶意的揣测着林珩,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他心里舒服一些。
只是他到底是有些怕了,他设计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保住身份地位的同时还能继续挥霍。
若是他早知林无玉是太子的人,他绝不会打他的主意。
想到当时灰妄嘲笑他不知死活的眼神,他就明白自己完了。
灰妄一定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他算是把东宫开罪死了,等到太子腾出手来,绝对不会放过他。
再精妙的嫁祸,也救不了他了。
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末路,金九龄有些慌张,那一瞬间他简直可以说是心乱如麻,恐惧到了极点。
可是随后他反而慢慢冷静下来,心里涌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反正他已经把人得罪了,再想做官是不可能了,何不如放手一搏,带着银子远走高飞呢?以他的本事,只消躲个几年,照样可以当个像蛇王一样的大佬。
呵,不知道尊贵的太子殿下知道自己的美人儿被他糟蹋了是什么表情?
他有些快意的想着,甚至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仿佛已经见到了那令他开怀的一幕。
这个人就像是暗夜里盘踞的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丑陋又恶心,简直要叫人吐出来。
……
金九龄重新传了信给蛇王,而后便回到了客栈,开始了他新的计划。
待到天色渐渐亮起来,金九龄施施然的走出了房门,向着花满楼的房间走去。
笃。笃。笃。
他敲了敲门:“花兄,你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