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邵风一样地来了又走,只留下贺华在他床头装孝子,看得老父心烦意乱,恨不得早早把他赶走。在床上熬了足足一个上午,他企盼已久的爱妻才拖着一堆手提袋慢悠悠地进了病房,进门看到贺栋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还皱了皱眉,随后把东西往沙发上一扔,给贺华甩了个白眼:“老爷有我照顾就行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贺华还愿意维持白莲花的形象,把贺栋的诊断报告和ct片子什么的都交给贺夫人,又叮嘱她几句什么时候吃药,然后就收起自己的东西,跟助理一起离开了病房。
等门一关,贺夫人就过去把呼吸面罩摘了,对丈夫冷嘲热讽:“想干翻他没干翻,反而让他吓得装病躲到医院来了?你还好意思天天跟我和小邵说你要怎么怎么对付他,你倒敢当面骂他一句给我听听啊?装了这么多年慈父,终于连跟他翻脸的胆子都没有,改装病装可怜了吧?”
贺父给她数落得脸红耳赤,握紧右拳在床上狠砸了一下,提高声音反驳:“我当然是真病了,不然能让他看见这副模样吗?你丈夫病了,你连关心都不关心一句,进门就知道抱怨,这还是当妻子该干的事吗?”
“我该干的就是当个合格的反派boss,虐得主角活不下去。他是个白莲花小弱受,我就拿家庭冷暴力搓磨他,现在他黑化了,我就以力破力呗。难道跟你一样,天天以为自己深沉有计谋,又要害人又要把自己摘出去,结果两头不靠,自己就给自己气进医院来?”
贺夫人连眼皮都不撩,坐在桌边拈着贺华买来的草莓吃,吃完了把手一擦,湿巾团成小球精准地扔进垃圾筒里,扯平长裙,起身就走。
贺栋在床上怒喝:“你干什么去!我都瘫这儿了你也不守着,你以为我真不敢离婚吗?”
贺夫人停下步,冷笑一声,终于给他这个愚蠢的凡人解释道:“我干什么,我当然是替你收拾你儿子去!我就知道你干什么什么不行,以后这种事你就甭管了,我都已经有了安排,你安心躺着,养好身体等着跟我坐牢就行。”
谁要坐牢……这败家娘们儿打算干什么去?
“你给我回来!”贺栋急得在床上猛地一挣,想坐却没能坐起来,反而咕碌碌地滚到了地上,右手扎着的针也都被扯掉了,床边架子上挂着的输液瓶砸碎满地,冰凉的药液浸湿了他的病服。贺夫人早踩着高跟鞋走了,病房里叮咣响成一片,她也没回头看一眼,最后进来收拾的还是贺栋最不愿意见到的贺华。
可是对于贺栋来说,被他看到这副无力的样子,简直是人生最大的屈辱。看着贺华的脚一步步走进屋里,最后停在他面前一片碎玻璃茬和药液里,贺栋的心也像被药水泡了一样,羞愤地叫道:“出去!谁让你守在门口听我说话了?看见我成这样子,你高兴了吧……”
贺华蹲下来看着他,脸上挂着奇异的淡笑,眼中一片怜悯之色:“我根本不用偷听您和贺夫人说话,因为我本来就什么都知道。”
什么?
贺栋抬头看着那张黑化后也打着圣光的脸,一时间竟有点不能理解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贺华踩着一地冰凉的药水和玻璃渣俯视着他,在他脸上方仅有几十公分的地方俯视他,笑容温柔又腼腆:“你没听懂吗,父亲?你每一步打算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些年一直没拆穿你,只是想给你个机会而已,既然你不愿意把握,我也可以按着夫人的心愿,给你们安排养老的地方了。”
他笑眯眯地抱起老父扔回床上,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让护士来重新扎针。贺栋的身体在地上冻透了,可地砖和药水都抵不过贺华刚才那个笑容、那段威胁冷,他蜷缩进被窝里,咬牙看着贺华离去的背影,心里生出无限恐惧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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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好久没接到正经的咨询了。自从主角黑化,开始报复反派配角之后,从前那种低端的欺辱主角戏码都消失了;可是因为主角自己长成了霸道总裁,没机会被人欺负,正牌攻替他打反派脸的剧情也跟着砍线了。好好一本无脑总裁文快要搞成种田流了,爽点越来越少,倒是炮灰们的生活环境越来越安逸,连我的工作量都降下来了。
开玩笑的,其实我更希望大家都生活得好,用不着到我这咨询。
不过咨询量少了也不代表没有,本想上网刷几条心灵鸡汤吸粉,结果点开微博就发现有了新的求助信。
发信的大约是个无业游民,以前没来咨询过,也不是和主线剧情相关的炮灰角色,咨询我的也是一桩普通罪案。他问我:“我是城西天拖帮的,在地下堵场看场子,主角的继母给了我和我同事一百万让我们绑架炮灰攻。你说有可能主角想找炮灰攻麻烦时发现我们已经给他报了仇,给我们点好处吗?”
我从不姑息犯罪份子,遇到这种恶性案件更不能轻易放过。我连忙从回复里问他:“你们已经绑架炮灰攻了吗?具体地址在哪?这种事当然不能私底下做了就完了,得通知主角,让他亲眼看到……不,其实他应该会想亲手虐虐炮灰攻,不如你们把他绑好了,等主角亲自过去处理吧。”
过了一会儿那边就来了回复,相当活泼地发了一堆头像过来:“雷老师您的主意真好。我一跟炮灰攻说要把主角带来,他那脸就跟便秘一样都发青了。可是我们没有主角的电话,联系主角的事都是贺夫人做,我们露不上脸啊?”
真是一群淳朴的犯罪份子。
我笑了笑,回复给他们:“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把地址发给我吧,我联系得上贺华,也愿意帮助炮灰在读者面前露脸。”
对方回复得比上次更快了,直接甩过来一个郊区村里的地址,连打了好几个谢字:“我们就知道雷老师你是我们炮灰的指路人,那你赶紧通知主角,最好比贺夫人打电话再早点,那我们功劳就更大了。”
“放心。”
放心,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能更快地把这种消息捅到主角眼前呢?
☆、第45章 钱韧医院惊魂
贺华带着父亲满医院乱跑看病时,钱韧也在同一家医院里排队,只是因为所看的科室不同,两人始终没撞上。他这几天总有点反酸、烧心,本来也没觉着太介意,后来偶然上网一查,发现这症状很像胃食管反流,有可能是胃炎或食管炎,而且长期以往还能导致食道癌,这事可就不能随便忍忍过去了。
正好贺华那边忙着办遗产交接,他就上网订了几个主任号,一早晨就跑到医院里拍片子。
贺栋倒下的时候,钱韧刚照了胃镜,确认胃和食道都光滑健康。大夫看着报告上面的“检验结果:满意”字样,嗯了一声,笑咪咪地告诉钱韧:“你这个胃什么问题都没有,回去歇着吧,不用自己吓自己。”
钱韧说什么也不信,耷拉着眉眼,拉着大夫的手求他再好好给自己看看:“大夫,您就跟我说实话吧。我这怎么可能没病呢?今儿早晨我吃早点时还在干呕呢,就算不是胃炎食管炎,广告不还有说恶心干呕是咽炎的吗?您要不再给我开个喉镜看看?”
大夫被他缠得不胜其烦,把报告往桌上一扔,挥了挥手:“那你就再看看肝胆外科吧,肝不好的人肠胃也不舒服,吃油腻大了就恶心。”
“大夫您说得怎么这么准!”钱韧惊讶得瞪圆了一双桃花眼:“我就是吃肉喝酒时胃口最难受,一吃油大的东西就反胃。原来我是得了肝炎……”
难道被贺华强迫囚禁的这些日子,因为只能在家里蹲膘,结果蹲出了脂肪肝?
想到自己的清白没了、做攻的尊严也没了,就连最基本的健康都没了,他心中那股蠢蠢欲动的逃跑念头越发强烈。生命承可贵,自由价更高,他怎么能被人关着关着就随便斯德哥尔摩了?那可是虐恋文小受才会得的心理疾病,他死也不能得上!
钱韧一拍桌子一跺脚,拿上自己的检查报告冲出诊室,一头扎进了挂号窗口前的长龙。
肝胆科那位大夫听了他的说法,也觉着他是无病□□,不过这种上赶着要送钱的病人,大夫总是多几分怜爱的,于是给他开了个大腹b超,看看肝胆肾什么的有没有问题。
这一做还真做出问题了,大夫做着做着b超脸色就变了,指着屏幕上一块阴影问旁边的同事:“这是占位吧?就在肠道前面,还不小呢!年纪轻轻的,唉呀……”
他说话声音不算大,可钱韧就躺在他身边,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眼前一阵阵发花,强撑着问他:“什么占位?难道我得了肝……”
最后那个字他都不敢说出口。占位他之前查食管反流时就查出来了,意思可不就是肿瘤吗?为什么他年纪轻轻的就得上这种病,就因为他是个炮灰攻,现在却跟主角搅到一块,抢着正牌攻的地位吗?
这是作者的恶意,还是世界的恶意,又或者是读者对他的诅咒?
钱韧摸着似乎真有点凸起的肚子,胃里——或者也可能是心里——烧乎乎的又酸又热,两滴眼泪不知怎么就涌出了眼眶,落在浅蓝色的床单上,洇出了两团深色的晕痕。
b超结果很快打印了出来,那位大夫好心地安慰他:“其实也可能是良性肿瘤或者是肠道有寄生虫,不用太紧张。回头让大夫再给开个ct或者核磁仔细查查,也许是b超精度不高看错了呢。”
钱韧摸索着从床上起来,全身上下都轻飘飘的,大夫说的话都不能入耳,就死死盯着那份检验报告,惨白着一张脸飘回了诊室。
肝胆科那位大夫一看b超,二话不说就把病历本给他,叫他赶紧去挂肿瘤科一位王主任的号,还宽慰他:“别害怕,我这就给王主任打电话,让他给你加一张号。我这儿从来没有查肝胆查出肠道占位的来,你可是头一个,我怎么也得照顾着点儿你。”
大夫您别安慰了,越安慰我心里越没底。
钱韧拿着检查结果离开了诊室,失魂落魄地挂了号,去肿瘤科找那位王主任看病。他乘着扶手梯下楼时,目光茫茫然在满院病人里扫过,忽然看到楼下有一个十分熟悉的俊秀身影推着平车在电梯门口排队,一身主角光环,落落大方,魅力无限,平板上的人却也挺眼熟,怎么看怎么像贺栋。
钱韧把头伸出电梯扶手细看了两眼,发现那人嘴虽然有点歪,但眉眼分明就是贺栋。只不过他再没有了平常那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恶婆婆模样,而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平车上,半张脸耷拉下去,嘴角抿出了一个苦涩的弧度,与身边意气风发的儿子简直有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