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春狩在三月,上巳节后。今年皇上因为平都公主事,身上不大爽快,原本安排好的春狩皇上临时不去了,前天又说,春狩还是要办一次,皇上就不去了,让皇太孙带着京城里的少年们去北闰围场跑一跑,联系一个多月前,皇上说要给神枢营让皇太孙历练,这一次京城里的少年们拉出去,是给皇太孙挑战友呢。
三月二十九去,四月初九回来。
原本皇太孙的装备不是这一套。九是极数,天子九条龙,皇上特批皇太孙马鞍子上可以铺八条龙。
皇家就是这样,一个细节,都要有规矩。
夏语澹接着绣第三条龙的眼睛,赵翊歆在屋子里用磨刀石磨箭头。
像夏语澹喜欢画画,所以她爱好调配颜料,赵翊歆喜欢兵事,他的爱好就喜欢磨磨刀,擦擦剑。
一个屋子,空荡荡只有一男一女,各做各的事。
夏语澹手上动作不停,道:“四月初六是淇国公重孙子的满月礼,我想正式的去淇国公府坐坐,可以吧。”
赵翊歆停了动作,问:“怎么想着给他们家那么大的面子。”
夏语澹是要以太孙妃的身份,去参加一个奶娃娃的满月礼。这是夏语澹二月二嫁进宫,第一次应酬外眷。
“我听到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夏语澹皱眉,做出怜爱的样子来道:“我现在才晓得阖族大家,五代同堂,四代同堂,一流叔伯小十人,那日子得多难过。下面的小辈连正常的敦伦都没有。要是长辈们,天不予寿,又一个个被召唤的巧合。一年去一个,守孝一次又一次,孝期连一块儿,下面十几岁的少年,可以变成中年大叔了。”
赵翊歆笑了下,道:“以前也没有听你说起过,你和乔家孙辈们相熟?”
“不熟。”夏语澹颇觉遗憾,又无奈道:“我在乔家辈分高。和我同辈的,我是小丫头。下我一辈的,他们的年纪还比我大,谁愿意带着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姨母玩耍呢。”
“也对!”
夏语澹说得风趣,可以那么理解,但这不是真正的理由。赵翊歆愿意捧场,道:“乔家大房,还是有那么几分值得抬举的。”
在四月初六之前,现实温神念和何大姑娘的订婚里,只是温家定礼下的多,排场还是挺小的。温家请了几家温神念的同年,何家邀上亲朋。
算是突兀了,黔国公府向何家送了一份薄礼。
云南的水果,雪莲果,酸角,菠萝蜜,榴莲,石榴,枇杷,火龙果等拉来了一车。
说贵重吧,黔国公府只是送点水果,燕京作为国都,这些水果也买得到。
说不贵重吧,云南据此三千里,市面上买的水果,怎及得黔国公府专途运送过来的新鲜。
水果当然是新鲜的好呀!
☆、第一百七十八章 摩擦
林成家的堆满了笑,站在廊檐下向何大姑娘躬身道:“表姑娘大喜,大喜!”
何大姑娘满面含羞,举止倒也大方,从丫鬟提着的篮子里捧出两抓喜果子,中间埋了一个四方红绸葫芦娃纹的小荷包。
林家成的撑起衣摆兜住这份喜果子。洪氏屋里四周的丫鬟都围了过来,顷刻间,何大姑娘的那个丫鬟提着的一蓝子喜果子就被哄抢完了。散完了喜果子,何大姑娘才进了洪氏的屋子,胭脂调的再好,也没有何大姑娘现在两颊上晕得好看。
洪氏拿起两颗白里透红的桃子比在何大姑娘脸上,笑得眼睛闪闪。
何大姑娘回过意来,转头咬了一口道:“亏你当娘的,还这么孩子气。”
“就这么片大的地方,我待了快一个月,我怪闷的。”另一枚桃子洪氏拿在手里玩,眼神留在何大姑娘身上道:“所幸我见过了温家九郎长什么样。”
何大姑娘脸上的红晕更盛,只说前头那话,道:“看着哥儿,还会闷吗?”
洪氏懊恼,道:“孩子吃了睡,睡了吃,一天没两个时辰睁眼的,放在我身边,我忍不住逗他,想是搅了他的觉,把他弄哭了,他是小祖宗才几天脾气这般大。”
说着洪氏吃起了手中的桃子,何大姑娘抢了过来,笑道:“前几天听你说的头头是道,以为是多么会当娘的人,原来也手忙脚乱的。你别吃桃子,我带了好些水果来,每样一点点。反正你这里的东西,太多也不是你的。”
昨天定亲,何大姑娘玩得好的手帕交在京城里的,就洪氏坐月子不能出来,所以何大姑娘借着还礼派喜果子的由头又来了。昨天郭家送来的水果太多,何大姑娘挑了一篮子给洪氏送来。像洪氏这样,头上两层公婆,妯娌十几个,凡有点好东西,都要孝敬了长辈们才轮到自己享用,何大姑娘没有拿多,挑着洪氏爱吃的拿。
云南气候地理复杂,有些地方终年严寒,有些地方终年温热,水果有早熟的,有晚熟的,所以云南的水果每样未必是大梁最好吃的,却是最丰富的。
说话间两个丫鬟端了两个十寸大的芭蕉叶样儿的釉彩果盘,五六样水果拼出图案来,既好吃又好看。
何大姑娘用签子从外围开始吃,边吃边道这些水果的来历:“黔国公府的管事媳妇说,早年我外翁任贵州都指挥使,和黔国公府相交,今闻得武定侯府的外孙女定亲,特送薄礼。”
洪氏随便戳戳戳,先吃最喜欢的菠萝蜜,果盘已经被吃得不成样子了,挑眉道:“我外翁也做过贵州都指挥使,还做了两任,昌平伯的外孙女添丁之喜,怎不见一份薄礼呢?”
何大姑娘的外祖父是武定侯,二十年前做过一任贵州都指挥使。洪氏的外祖父是昌平伯,在武定侯卸任之后做了两任贵州都指挥使。
昌平伯是武定侯的亲姐夫。
云贵云贵都是连在一起说,贵州和云南比邻,两处在军务上确有相交,可是那么说起来,黔国公府的一车水果,送给洪氏合理一些吧。
“你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的。”何大姑娘觉得莫名其妙,手上的水果也失了甜味。
洪氏笑她道:“家里还不是你当家的,当家的姨母收下了,我们就吃好了。”
何大姑娘颇为她母亲感到无奈,道:“娘说黔国公府要是送了金银布匹,那些不会烂的东西,还能退回去,这些东西,推来推去的多难看,倒显得我们家小家子气,只能先收下了。”
洪氏这才想起来了,道:“说代表黔国公府,千里之外的人想不到那么细,他们家在京城只一儿一女,且听说郭二姑娘管着府里的事。她好热闹,自己在家天天笙歌艳舞……”洪氏又打住了,转而道:“姨母经过大事,你不知道来由应该和你无关,是他们长辈之间的事。”
长辈的事就是家族之间的关联,何大姑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抑郁道:“郭家的公子都跟皇太孙去北闰围场了。”
郭家的公子能去,武定侯府和昌平伯府的小爷们,一个也没有去。
“表弟们还小呢。”现在哪家小子能跟了皇太孙去北闰围场,就像家里的牌匾渡了一层金一样,洪氏道:“最大的修瀚才十四岁,和他们抢什么抢,陪去当垫底的?”
何大姑娘笑了,道:“妹夫年长,是要拨头筹的了!”
“他也摸不到,围场也无需他进去,只负责外头戒严的事。”洪氏摇头,凝住的面容还是显出了笑意道:“这是太爷去世后,爷得到的第一件差事。”
乔费聚去世那会儿,加封上国柱,谥号武烈,看着乔家风光无限,也掩饰不了乔家颓败的走势。乔家,是不比乔费聚在世那会儿了,偏偏还有窝里反,说孩子怀得不是时候,最先伤掉的,就是乔赢的仕途。
现在好了,理他那些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