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哪儿受伤了。”郭萍焦急道。
“没有,你忘了我穿着金丝软甲。”云惟珎安抚性的笑了笑,道:“刚才有箭射中了,没刺破衣服,但劲道在,身上还是被撞伤了。”
“我看看。”郭萍就要伸手过来掀开衣服看伤。
“行了,都是小淤青,不重要,我有件要紧事儿和你商量。”云惟珎打断郭萍的话道:“现在柔然人不来追我们,但肯定也放松下来了,不如我们杀个回马枪?”
“回去做什么,刺杀阿里侃吗?”郭萍不解。
“阿里侃死了事情更难办,左右贤王又不是吃素的,到时候不止云中郡,肯定长城沿线关隘都要被攻打。”云惟珎翻了个白眼,他可不是那么莽撞的人:“我是说去探一探列英。列英能被阿里侃赏识,肯定是他作战勇猛,手下又有士兵和战马,让阿里侃觉得有利可图。草原臣服强者,打输了就服从,这是常理。若是可以,咱们玩儿一出谍中谍,你看如何?”
“列英的忠心能保证吗?”郭萍只担心这个。
“安之推荐的人,不会有错的,再说我不是要去亲自看看吗?”云惟珎在朝堂上历练了这些年,看人的眼光水涨船高,十分自信。
“那行,先让十八卫先回去,留一个擅长认路的士兵。”郭萍建议道。
“不用,我能认路,让他们都回去吧,在大漠上也危险,只有他一个人守在这儿,不说柔然人,野狼都能要了他的命。”云惟珎还是要为下属的命着想的。
云惟珎和郭萍定下了主意,就让十八卫和两个擅长地形探路的骑兵都先回去了,他们又反身回去,云惟珎反手摸了摸被箭撞得生疼的后背,龇着牙上马了。
今夜是下弦月,月亮高悬的时候只有两个时辰,现在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了,云惟珎和郭萍到了绿洲附近,把马藏好,徒步走了一段儿,瞧瞧的摸进来。
果然经过一次袭击之后,柔然人的营帐守卫要松懈一些,加上劳累一天一夜,这个时辰士兵都很疲惫了,仗着郭萍武功高,他们直接摸到了列英的帐篷附近。
柔然人想要拉拢列英,居住条件自然不差,列英的帐篷在中间区域,位置还比较好。为了表示尊重,阿里侃也没有下令柔然士兵守在帐门口。但是列英想要不顾他带来的士兵逃走也不容易,云惟珎一路摸进来的时候,看的更清楚,内松外紧罢了。
云惟珎刚刚摸进帐子,一道亮光就砍了过来,列英在敌营往帐之内怎么可能安睡,他以为是想杀他报仇的柔然人。
“是我!”云惟珎不出声,只用声带颤动,低声喊到。
“云……”
“安静。”云惟珎赶紧制止他出声,郭萍有些懊恼的进来,他以为外边有危险,忘了列英不知道他们是谁也危险,刚刚要不是云惟珎躲得快,就被砍伤了。
“郭萍,你帮守着,我们进去说。”后一句已经是对列英说的了。
“云帅你怎么来了,君子不立……”
“行了,时间紧张,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我听说阿里侃想要劝降你。”
“云帅明鉴,列英忠心苍天可鉴,绝不会背叛,如今苟且偷生,不过是为了保全手下将士性命。”列英马上跪在地上表忠心。
“我能相信你吗?”云惟珎不确定道。
“列英忠于陛下,忠于云帅,绝不背叛,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死后无香火可继,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列英马上手指青天发誓,此时的人誓言是当真的。
“起来吧。”云惟珎扶起他,道:“事关重大,不得不慎,我相信列将军的忠心。若是你连生你养你的中原都能背叛,阿里侃又如何敢相信你能忠诚于柔然,利益维系不能长久,等到你年老没了战力,阿里侃又岂会放过你。”云惟珎嘴里说着相信,但还是敲打不断。
“云帅……”
云惟珎沉默了一会儿,道:“抱歉,列将军,是我口气不对,我也是一半汉人血统一半草原人血统,听到他们今日的谈话心里不舒服,不是针对你的。”云惟珎一时管不住情绪,但马上反应过来,他对列英应该动之以情才是,敲打、威胁都是下成的,万一他真的破釜沉舟投入柔然的怀抱怎么办,只能把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推到血统上去了。
“云帅严重了,你我身负两方血脉,势必比常人艰难些。”列英说起这个也有些黯然,他因为血脉的原因,被为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不是他武功好、战功多,也堵不住雁门守军的嘴。如今想他这样的军功,刚刚被俘,就传出了要背叛的谣言,信的人还多,不就是因为他的血统吗?
“列将军,如今我们和柔然对战处于下风,形势不妙,你也知道行军大半年却连柔然人的影子都抓不住,若是能在柔然军中有一个间谍,那就万无一失了。”云惟珎试探道。
“云帅的意思是?”
“若是阿里侃坚持要你投降,你演几场戏之后,就降了吧。我回去后会让剑一堂雁门分堂的人把你的家人接走,到时候肯定会传出流言,这也许是个契机。”云惟珎叮嘱道。
“云帅……”列英不敢置信,他一个从三品的大将,哪儿能说降就降,到时候他又用什么证明清白。
“放心,别忘了,我不只是云帅,还是昭谒亲王,有我担保,你不必担心。你只要坚定自己的心志,以苏武为念就够了,到时候肯定谣言纷纷,陛下会配合我的,若是传出什么不利我的谣言,你心里知道之诱敌之计就行了,千万不能自乱阵脚。”云惟珎未雨绸缪的叮嘱道。
“是。蒙云帅不弃,列英万死不辞。”列英跪地领命。
“我随身带着印章呢,我给你写一个‘佯降诱敌’的条子。”云惟珎摸出印章,就要给列英写凭证。
“不必,不必,列英信得过云帅。”列英焦急的想要拦住他,还以为是自己哪儿说句话说的不得体,让云惟珎以为自己不信他。
“战场上提着脑袋拼命,我若有个万一,岂不是带累了你。你看,一式两份,一份给你,一份给你的长子,只是在柔然军中,这样的东西,你要妥善保管才是,一旦泄露,不仅你活不了,你带来的一万七千士兵活不了,就是我朝大业也危险了。”云惟珎没有理会他的阻拦,直接挥笔写下,又盖了印章。
“末将定不辱命!”列英双手接过那份凭证,深深的磕头,匍匐在地,他明白云惟珎这对他是多大的信任。
云惟珎叮嘱列英保重,和郭萍又悄悄的离开了。
列英在帐子里看着这张加盖有印鉴的四个字布帛,久久不能平静,来来回回在帐子里走动,最后,点亮的油灯,深吸一口气,把布帛放在灯火上烧了。火苗高高窜起,列英拿不住把布帛丢在了地上,看着布帛烧得干干净净,又用脚踩碎了烧尽的灰烬,才把油灯熄了安睡。
云惟珎等在放杂务的帐子后面,看郭萍身形飘忽,不带一丝响动的回来,问道:“怎么样?”
“他把布条烧了。”郭萍答道。
“那就好,咱们走。”云惟珎笑了笑,由郭萍揽着飞身悄然离开柔然驻军地。他把布条给列英,有九成的把握列英会处理掉,这是最后一步的试探,只有这样,才能进一步确认列英是忠于朝廷的。
云惟珎会把他承诺的另一份凭证给列英的家人送去,毕竟日后列英是要立大功衣锦还乡的,这样的细节不能出问题。
云惟珎一行花了三天的功夫才在附近的城郭和先前的一百人小队汇合,又花了三天功夫才回到云中郡。刚回来板凳还没坐热,皇帝训斥的书信就到了。
原来他前脚刚走,后脚魏尚就把他的行踪报了上去。云惟珎身份尊贵,万一有个好歹,云中郡的守将倒要倒霉,这么大的责任魏尚不敢担。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身犯险!云中郡就只有你一个人吗?”“三脚猫的三流功夫还不安分,那么大的云中郡就放不下你一个人!”“魏尚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你若是再敢孤身犯险,就给朕滚回京城!”
云惟珎看着皇帝力透纸背的信件,几乎能看到具现的感叹号和皇帝吃惊、懊恼、后怕的表情,看皇帝都被气得彪粗话了。云惟珎心里有些高兴,皇帝是真的把他的安危放在了心上,不是吗?
这样的欣慰没有持续几天,就传来了列英投降的消息。
列英诈降这件事,云惟珎不敢写信告诉皇帝,就怕信件落在有心人的手上,他能够真正放心都人,就是郭萍了,因此等他们一回到云中,云惟珎顾不上心疼郭萍连日奔波劳苦,就让郭萍回京禀报了。
等到列英投降的消息传到京城,皇帝肯定早就知道这是计谋的一环了。但云惟珎心里还是提心吊胆的,只希望皇帝真的相信他。
等消息道京城的时候,皇帝已经接见过郭萍了,秘密的。等到列英投降柔然的消息大规模传开,在朝堂上正式公布,皇帝按照常规发了一顿火儿,斥责了云惟珎和云中郡、雁门郡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