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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有女_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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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再细读一遍书信,依依不舍收起来,归放到榻上暗格中的黄花梨雕花匣子里,与以前收到的信件放在一起。匣面上雕刻着一朵兰花,也是孟焕之最喜欢的花草。

“姑娘,等不了几日,姑爷也该回来了,你不用再对着匣子愣神。”

立冬手下麻利给小少爷换着衣服,逗着意儿的下巴,拿起手中的摇铃哄他听话。

知言过去接过儿子,取笑立冬:“是啊,长兴也该回来,离你出嫁的日子不远喽!”

“嗯,嫁衣我都绣好了,就等着人回来。”立冬说起成亲不羞不臊,素日拿着例子举证,都是姑娘脸皮厚,有其主必有其仆,她也用不着害臊。

主仆两人调笑间给意儿换过衣服,唤过奶娘进来喂过奶过,也便歇下。

夜半时分,知言被意儿的哼唧声惊醒,给儿子换过尿布,又搂过他喂过一回奶。万籁俱静时,五官格外敏觉,知言凝神听了听,轻声唤醒外间的立冬,命到外头院里再听一回。

立冬站在廊下,见到城中央半边天都是红的,惊得捂了嘴,跑了下人住的厦房里挨个叫醒大家。

前院刘管事也听到了动静,召集家丁聚到一处,静观其变。众人彻夜未眠,忐忑不安中,终于熬到天亮,孟府中迎来的第一个访客却是杜六郎,他问过知言母子俱平安后也便告辞离去。

昨天通宵未曾闭眼的人不只孟府上下,京中各家各户都听到听静,忌惮夜间宵禁无法出去打探消息。秦枫父子几个也是急不可耐,待宵禁时辰一过,分头到各个女儿家问平安。

知言再一次体会到亲人的温暖,世人总有人牵挂着你,不因你富贵,不因你美貌,更不因你能干有为,只因你与他们流着同样血。

京外百里之遥,出兵征讨流寇的大军回归,宁远侯得到第一个消息即是长子锒铛入狱,背负弑君之名关在诏狱。他眼前一黑,当即晕过去。

☆、161|第 161 章

花开两枝,单表孟焕之跟随宁远侯大军出征,一路受不明因素阻扰,险些误了军令时机。待到豫境,宁远侯派人拿着令箭到边军储粮库取粮,所取回的口粮仅有五成,究其原因,当地守备及官员支支吾吾语焉不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军中耳目聪灵的士兵出去打探消息,不消半日回来复命,首指皇亲国戚——天子宠嬖朱贵妃的娘家朱家。

眼看太子快要倒台,朱家的胆子越来越肥,与人勾结把手伸到军粮屯备。世上不缺胆大妄为的外戚,更不缺利欲熏心目光短浅的官员,加上投机倒把的商户,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豫晋两州大半库粮消无声息间没了踪影。

宁远侯在帐中气得大骂朱家的祖宗八代,上了折子给天子,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只几个州府小吏被免职或掉了脑袋。朱家扔出一个管事当替罪羊,其余人继续逍遥自在,丢失的军粮也追讨不回来。

数九寒冬,大军在城外顶风受冻,吃着硬干粮。城内酒楼中花天酒地,逃过一劫的朱家人约了商户和官吏胡天海地热闹,声声狂笑似在嘲笑城外的军士们。

宁远侯心下惦量,终是忍下这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前几个小喽啰不足为惧,怕得是天子耳边的枕头风厉害。与其生闲气,不如先安心办好差事才是正经。他派人请来当地卫所和州府武将,大家围坐在帐内共同商榷。

所谓的流寇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平民,没钱没粮,逢上饥年,大水冲走家园草屋,半亩薄田也被淹没,无奈之下被迫卖儿卖女,所得钱粮不够买几升麦子。

兔子急了也咬人,饥寒交迫的流民走投无路下结伴纷抢富户、米店。为躲避当地卫所和州府官兵围剿,不谋而合全蜂涌到深山老林中。人越来越多,成千上万的流民总要有个带头的人总领大家,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占山为王。时不时下山骚扰州县富户大族,打劫来回商户,当然鱼龙混杂,也有人干出了杀人放火的勾当。

宁远侯年近半百,清瘦矍铄,在军中素有‘儒将’的美名,临来前该如何行事心中也大致有了章法。他听完几个指挥使和武将的话,微笑抚须道:“一帮乌合之众而已,一年多时间在座诸位久未将其拿下,实令人纳罕和不解。”

几个指挥使并武将垂首不应声,当初他们谁都想抢头功,不先急着剿匪,互相给对方使绊子,反倒叫匪兵趁机做大。说出去谁都没面子,暗地里大家心知肚明。

宁远侯见状也不多言,送走访客后,转而问张盛做何想。

文官有文官的派系,军中也有几股势力并存,单就江北来说,英国公府排第一,宁远侯府居第二,定远侯赵家屈居第三。

宁远侯府不是没想着当军中舵首,百年前也与英国公府明争暗斗,两败俱伤。现如今两家相辅相成,英国公府有宁远侯相助以得以坐稳老大的位置,反之,宁远侯府正因为与英国公府交好才能壮大声势。

如同数年前,老英国公提携宁远侯一般,宁远侯也手把手教着张盛应对军中杂务。行军打仗光不能靠排兵布阵,军情、士气、粮草......等等缺一不可,最重要审时度势,选择在有利的时机出兵抢得先机。

张盛挠着头,先回首看一眼孟焕之,见对方轻摇头不予回应,支吾半晌才开口:“既然来了怎么也要痛痛快快厮杀一回。”

在场众人全都笑了,孟焕之眼中现出赞许之色,不出所料,张盛真是天生的武将,全任直觉行事,活说得粗鲁直白,却也是正道。

对流寇或剿或招安,先把他们打痛了再论下一步该如何走。

“好!”宁远侯也有此意,痛快下令,点了先锋,择在三日后出兵。

张盛急眼,抓往宁远侯发令箭的手,瓮声瓮气道:“为何不让我做先锋?”

“现在我等身在何处?”宁远侯正色问道。

“军中营帐。”

“军中又该如何行事?”

“军令如山,令出不改。”张盛讷讷地收回自己的手,眼睁睁看着别人当了先锋争头功。

晋豫地势并不险要,又宁远侯带着京中精锐之师出征,大军一路上憋了许多闲气腌臜事,正想找个泄愤的地儿。士气高涨,初战大捷,抓了几个小头领回来。

那厢许多原籍晋豫的军士伪装成平民,四处散播流言,道朝廷只治首犯,从犯若自首可以即往不咎,每人还能领五十斤口粮回家云云。

草根平民若真有一口饭吃,也不过被逼得揭竿起义,全都有根有家,没人愿意在深山老林当一辈子土匪,子孙后代也见不得光。听见朝廷意向,山上的匪众不免有些动摇,苦于被头领压制不能下山投靠。

又大军围山整整十五天,其间不计其数的匪众被饿死,为争一口干粮起内讧火并,混乱之间有人砍了匪首的头。草台班子全都鸟兽散,纷涌下山缴械投降。

最大的山头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其余观望的小山头或抵挡了几日,或直接伏首称臣,事情出人意料地顺当。

不费一兵一卒打赢了仗,一下子多出来万余张嘴,可是难住了宁远侯。他心中有个隐约的想法,可不可行尚在两说,得找个人商议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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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焕之来到中军帐,甫一进门便听见一声亲切的称呼:“侄婿,快坐。”他了然一笑,看来,宁远侯私下里论公事,掩人耳目。

“姑丈。”孟焕之也随之改了称呼,行过揖礼,坐在宁远侯对面。

军中吃食简陋,一大盘切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瓮上好的竹叶青,启开泥封清香扑鼻而来,色泽金中带绿,澄净透明。

“好酒!”孟焕之由衷赞叹,于酒并不贪,却能品尝出各地名酒,闻香识味,定是宁远侯珍藏多年的宝贝,可见对方下了血本。

“有些年头了,原本想......”

宁远侯兴致勃勃的话头嘎然而止,原本想次女出嫁时招待贵客,他有生之年再是没有那一天。他的女儿背负义烈郡主的虚名躺在阴冷的地下,算了,多想不宜。

孟焕之岔过话题,“乔家大表哥年轻有为,总有一天会踏平鞑靼建功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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