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随了其母浓眉大眼,十七岁的少年郎,风华正茂,又因习武利落精干,俊俏英武,只爽朗一笑:“十二妹的性子,能从她跟前讨得便宜的人少之又少,起先在家,也就十二弟能降住她,放心罢。再说,黄家姑娘才添麟儿,没功夫寻一个小丫头的麻烦。”
知言又问了黄如意的近况、西北风情及秦家川诸人,才收了话,让两位兄长在客房稍坐,带了乔婉去自己房里。
乔婉滴溜着黑亮的眼珠四处张望,不时问一句,又她瞧见知言的画作,满是赞叹,说尽好话央求也要学画。
知言盯着丫头收拾衣物,轻点乔婉的鼻尖,调侃道:“你要是能耐下性子学画,太阳都打西边出来。马上要出嫁的人,哪里有闲时间,该是整日跟着姑母和表嫂打点中馈,定远侯府偌大个摊子,将来都要从你手中过,有那功夫干点正事。”
乔婉俏脸一扬,不以为意轻嘟囔:“定远侯太夫人、夫人在上头撑着,轮到我当家也到猴年马月,能悠闲一日,我为何要自寻烦恼。”
知言细观乔婉神情,这丫头真是没开窃,再过一年也要出嫁,难道她没见过定远侯世子赵立钦。不对,燕京城中勋贵子弟跟着乔骏习武有年头,常在乔家走动,乔婉自小跟着大哥,都是熟人。难道是太熟了?
故知言试探着问:“赵世子也有二十了罢,想起来以前四哥带我到郊外骑马时,还见过几回,生得一表人才,表妹一点都不动心?”
乔婉瞪圆清澈的眼睛,反问知言:“九姐姐成婚前没见过姐夫,如今日子也过得和美。我见过又如何,觉得他同旁人没甚分别。”
知言噎语,乔婉和她不同,年纪小天真,情窦不开正常,等出嫁了,再恋爱也不迟。反正世间女子大抵都如此,从祖辈到女儿再到孙女,走着一样的路,苦着苦着,都习以为常。若谁想要求得情投意合,再论婚嫁,反倒是异类,为世人所不容。
又闲聊几句,知言看天色也不早,打发乔婉回去,小八卦不满地念叨:“我尚未见上姐夫,下次来了,可不许赶着走。”
知言笑着应下,待两人到前头客房,房中却多了一人,正与秦家兄弟闲聊,听见动静抬头站起来,天青绣云纹深衣,五分老狐狸的外貌,长身玉立,温文尔雅,正是乔婉同母兄长、宁远侯次子乔骁。他看到知言,眼中闪过惊艳,神色微怔,须叟回神依礼说:“贸然登门,望九表妹见谅。”
原是乔骁上外祖家接妹妹,听闻到了孟府,追着过来,被下人请进客房,也是刚到,才落了座用茶。
知言福身还礼,笑语:“表哥客气,能来便是赏脸,我夫妇二人求之不得。”
乔骁带笑客套几句,乔婉有几分畏惧次兄,缩着脖子装淑女,秦时眼睛似有似无追着乔婉打转,屋中一时无开口说话。孟焕之不在府,秦家兄弟是自己人,可乔骁却是实打实的外男,知言难开口留他们用晚饭,眼睛瞄向秦晖,盼他解围。
秦晖身形慵懒坐没坐相,歪在圈椅上玩着扳指,姿态风流,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知迷倒外面多少妙龄女子,觑得屋中静然,微坐直身子,漫不经心提议道:“既然表弟来了,由你带着婉表妹先回家。我和八弟尚有几句话要与九妹交待,稍后再动身。”
除秦旭是特例外,秦家历来以长为尊,秦晖发了话,秦时瞥一眼六哥,略作迟疑,终是再无异议,只收紧放在膝上的拳头。
乔骁也正有此意,故点头赞同,向知言告辞后带着妹妹回宁远侯府,乔婉笑靥如花,同屋里几个表亲告辞,清脆的声音尚在屋中萦绕,轻盈如灵燕已追上兄长的脚步远去。
秦时恋恋不舍,目光跟在乔婉身后直至她上了车,又小坐片刻,扯了几句闲言,才跟着秦晖回首辅府。
秦晖临出门递给知言一个眼神,他定是早有发现,知言会意的点头,目送两位兄长离府,命人紧闭大门,上了门禁,只等着次日接孟焕之回府。
注定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单恋,及早隔开他们,凡得情深伤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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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散场,长兴带着长随并车驾接了孟焕之回府,他直奔后宅,才几日功夫,胡子拉碴,眼窝隐进去,嘴皮干裂,走路僵着身形。知言一见心疼得不行,热汤一早都备好,推他进去沐浴更换干净衣衫,再出来时,面庞略清减,双目不失神彩,双臂大张拥紧知言亲吻,打横抱起她直奔床间。
知言推他,哄着先用饭,某人很无耻地问答:“饭菜不可口,只想吃掉你。”手中急切地解开衣带,唇舌砸|吸两处梅蕊,修长手指却缓慢轻柔爱抚曲径,沉声呢喃道:“莫怕,今天定疼惜你。”
☆、第113章 岁月静好
四月首夏天,初热不失温和,园中草木渐兴盛,有几处应季的花也开得正艳,葱翠艳丽相辉映,绿暗红稀,芳华挹香。孟府后花园景致显形,亭台轩榭小巧精致,山石突兀嶙峋,一股溪流似银带顺回廊能穿整个园子,绕过花墙,汇入莲池,隐在遮天的莲叶下。
知言每每早间来花园,直奔花墙处,盯着春天亲手栽下的各种藤类慢慢爬上来,不经意间,已有一人高,绿意吐芽,生机盎然。此处乃孟焕之仿着秦府花墙吩咐工匠改建,不远处也有几株桂树,唯少了秋千。
知言总觉得围成一圈的花墙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依着长势待盛夏时分,枝繁叶茂遮得密不透风,再加一座六角凉亭,真是幽静的去处。孟府只她和孟焕之两个主人,满府由他俩支配,用得着特意辟出一处桃源?谁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
此时她关注着一株嫩苗,只一个昼夜,窜出寸余,抹了胭脂在旁做了记号,明早再观察。孟焕之负手在旁笑语:“又想掐了它?等叶子长得茂盛,由着你祸害,先忍一忍。”
知言确实手痒,转过身抠起孟焕之的大手,他回首微笑,手下稍用力握紧不许知言做怪。两人闲踱几步到凉亭中,石桌上茶茗清香,几样糕点如铜钱一般大,正好一口吞下,色香诱人。
知言取了一块莲子糕细品,孟焕之却倚在扶栏处,望着远处出神长睫毛投下阴影,遮住眼底情绪,整个人沐浴在朝阳下,优雅从容。
最近他一直这样,称不上心事重重,更像是蓄势待发。春闱已放榜,可谓人才济济,头甲第一名花落杜谦,秦昭和孟焕之也位列头甲,秦旭排在二甲。秦明却落了第,以他的性子,并未介怀,依是整日围着妻儿打转,悠闲自得。
几日前,二奶奶顺当生下次子,也是秦家第四代第三个男丁。洗三那日,除了远嫁的知娴、正在坐月子的知雅和即将待产的知静,其余已出嫁几个姐妹也都回去贺喜,热热闹闹玩乐一天,至晚方回。
席间,知言被人问了又问,姐姐们都关心她何时有喜讯。可想而知,秦家四奶奶的压力有多大,几个姐妹调笑时,四奶奶穿梭在厅中四处应酬,笑意温婉,心中滋味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知言想到此处,挤到孟焕之身边坐下,引得他注意,才开口问道:“四嫂进门有两年,一直没怀上孩子,家中也请了太医诊断,都说她身体无恙,只时机不到。焕之,你可有妙方?”
孟焕之璨然一笑,如春风拂面,玉颜胜子都,调笑道:“我若有妙方,定先使到你身上,给咱们早早添个麟儿,还能容你至今清闲度日。”
知言甩开他的胳膊,不满地说:“我同你正经说事,成了亲的兄弟姐妹挨个数过来,除了我,也就四嫂没传出喜讯。家里是沒人挑刺,可她心中不好受,恐如芒在背,日夜不安。”
孟焕之伸手轻揽知言,安慰道:“四舅兄不会让四嫂受委屈,女子成婚三年无孕都乃平常,都是岳家兄弟并姐妹子嗣兴盛,衬得四嫂落后于人,心怀抑郁,更难结珠胎。药石虽有调和阴阳、补气活的方子,终不及水到渠成自然得子受上天馈赠。”
知言也明白这个道理,有秦家几十口人盯着,任何人都很难放松心情,她闷声问孟焕之:“真没有法子?”
孟焕之微笑说:“术业有精专,我学艺懒惰,只通皮毛,施老擅禀妇人小儿众症,也曾医好数个多年不曾有孕的妇人。不过总要四舅兄开了口,才能请来施老为四嫂把脉,酌情开出方子。”他见知言依是不畅快,凑近了戏语:“娘子如此喜爱幼儿,不如让为夫再卖力一次。”手已滑到腰间,做解衣带之举。
知言被惊吓到,腾地站起来,盯着某人急于求欢的神情,再低头看一眼已抽开的衣带,偏头系带打结,忿忿然:“登徒子,青天大白日,有伤风化。”
孟焕之开怀大笑,勾住知言腰身抱坐到他膝上,语气半真半假:“现时不行,再等两个月,花墙长势好,明月相伴,清风环侧,邀娘子在此同度良宵,可为人生一大幸事。”
知言滴溜着眼睛扫视一圈花墙,原来他打得这鬼主意,太没下限,整个一闷骚男。故也伸出胳膊揽住孟焕之脖颈,笑骂道:“真是枉读圣人书,六哥平日说你无趣,我瞧着你比他还要风流多情,可要看管好,免得出去被人绊住脚。从明儿起罚你在家,不准踏出大门半步,殿试也不许去,留着状元让四哥和杜六郎去抢,咱们瞧不上。”虽是戏语,她神情也有几分真,的确羁绊住孟焕之的脚步,继续过与世无争的日子。
孟焕之目光幽深,带笑问:“祖父对你讲了其中厉害?”
“嗯”知言头搁在孟焕之肩头,心中极为不安。回家听老狐狸提点,孟焕之虽列头甲二十多名,尚不及秦昭。因圣上意欲安抚旧臣,笼络人心,显天子仁义,殿试上孟焕之定逃不过前三甲之名。换而言之,前三甲中任一位置早为他内定。再加上今科主考官怪僻乖戾,看似平步青云,实则身处险境。
虽前路艰险,有人要迎难而上,为酬多年心中夙愿。
年幼时节,半人半鬼的祖父彻夜咒骂,上至日月星辰,下到江河湖海、君王将相无一逃脱;祖母血泪肚中流,强做贤妇撑起孟家天地;读书时,先生称赞仲白清名,奉若神明,很难与家中走火入魔的祖父联系到一起,一个是穿云伴日的大鹏,另一个是深陷泥潭半身腐朽的老鸹;孰黑孰白,孰对孰错,困扰他整个年少时节……
阳光温热,晒得知言浑身暖洋洋,她偎在孟焕之怀中听他说起往事,两人不时亲昵相吻,勾得某人发狠晚上加倍讨要,知言也就白日里占口齿便宜,故硬嘴不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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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伸脖子张望一眼,见姑娘和姑爷仍腻在一起说话,挥手示意远处的小丫头不用过来,接着去躲清闲。小俩口正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别都沒眼色凑近碍事。
立冬也寻了块花荫下干净石头,铺了帕子坐下,寻思着用不了多少日子府里添丁增口。一想到肉乎乎的小公子小小姐出生,奶娘的差事十有八成要落到冬至身上,算她好命,自个再从旁的地方助姑娘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