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边有很多人都是看我在这坐着才过来围观的,在周围喊:“李超越,你上呀,专门来看你的,快上呀!”
没人不高兴自己被人喜欢着,我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面子,就挥挥手说:“刚吃完饭,歇会儿就上,要不阑尾炎了你给我割啊?”
忽然,我感觉眼角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一闪,我赶紧朝那个方向看去——许苡仁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正站在场边不远处。
场上打球的都是我同学,那也就是他同学啊,他路过看看热闹也属正常,我“蹭”一下跳了起来朝场里喊:“哎,有没有要歇会儿的!”
我们班的几人对望了几眼,还是我们寝室的一个兄弟给我面子,过来跟我击了个掌,说:“你上去吧,正好我打个电话。”
一个平时不怎么打球也不看球的人忽然跑来篮球场,那能是来看球的吗?肯定是来看熟人的嘛!对面的哥们儿,对不起啦!
旁边拌蒜的记分员一吹哨,开始!
我给仰天长啸的那男生递了个友善而温柔的眼色,意思是大家好好打,可他居然没回我一个“秋波”,我用脚趾头想都感觉事情不妙。果不其然,幺蛾子开始扑棱了,我真不知道我是踩了他哪根尾巴,他拿了球宁可被人家截走都不传给我,他要真能上天也就算了,关键本来技术就不怎么样,还要防着我,中场了也不下场。我已经看不懂我们到底是5打5,还是4打6,最后整场下来还输给了别人班几分。
再一看向场边,许苡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我火气上来把球一摔,我们寝室的那个同学见状赶紧揽住我肩膀,小声说:“旁边这么多人呢,人家看见还以为你输不起,走吧,先回去。”
一直憋到快走到寝室门口,我实在忍不住,站在走廊里大喊了一嗓子:“要不是那傻逼不传球给我,老子一个人日翻他们全场了!”
我同学一手抱着球一手拍我的背:“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大家都看出来了,别在走廊里喊,都一个系的。”
我就是喊给他听的,我还怕他听见?进了屋我还不喊了呢!
一进门,许苡仁站在门边橱子那拿东西,估计是听到我在走廊里说的话了,转头问我们两个:“怎么了?”
我一看他衣服也换了,头发也湿漉漉的,这是刚洗完澡啊?那他肯定没看到最后。老实说如果不是那个二百五捣乱,不看分数的话,我们这场球打得还是可以的。
寝室的那个哥们儿说:“今天你是没看见那个傻……”
我打断他道:“没什么大事儿,我俩去打球来着。”
许苡仁站在我面前像一朵出水小芙蓉一样水灵灵地看着我,问:“你刚才在走廊里说什么?”
我觉得让他听了我说的那些脏话都是亵渎了他,于是重新调整了一下措辞,隐去不雅的部分,说:“哦,那个啊,我说,如果刚才那位(傻逼)同学传球给(老子)我,我们这一场还是有希望能(日天)赢的,差一点点,非常遗憾。”
听完,吓得我同学球都掉地上了。
许苡仁点下头,打量了我几眼:“以后好好说话。我壶里有热水,你拿去洗吧。”
我蒙混过关心情大好:“谢谢许哥啊!哎,你不是刚洗完澡吗?怎么还有热水?”
许苡仁抱起桌上几本书就往外走:“不知道。”
有一天,老师给我们安排作业,一个人十份医患关系调查问卷。
我一看,二十道选择题,后面还有一个可填可不填的寄语。这不简单吗?我两分钟不到就能填完,还不带重样的。我拿着笔正准备下手,许苡仁忽然问我:“超越,你是不是不认识沈城的路?”
我说:“是啊,怎么了?”
许苡仁:“那你和我一起出去吧。”
我心跳加速:“去、去去哪儿?”
许苡仁扬了扬手里的一小摞纸:“调查问卷。”
我:“这么热的天,你真要出去啊?”
我的意思是,你要觉得糊弄老师不太好,咱几个人就交叉一下互相填填,也算是调查了,只不过是调查了自己屋里的。
许苡仁却点头:“不想看看你以后要面对的人是什么样的态度吗?别忘了,学临床以后是和医患关系分不开的。”
我的妈呀,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还以为我来学校就是来看你的呢。我说:“那行吧,你看哪天去?”
许苡仁在书架上贴的课程表上看了看。
我知道最近这几天课几乎都是满的,那就只能周末去了。周六周日,去个什么公园啊,什么人工湖啊,在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的小花园里,说说笑笑,看小萝莉捉蜻蜓捉蝴蝶,看小正太钓虾子放风筝,再聊聊天谈谈人生……这么一想,为了几张纸特地进城一趟好像也不是那么傻逼的事儿了。
许苡仁:“明天中午吧。”
你开心就好。我:“……行,明天中午。咱去哪儿?”
许苡仁似乎也没想好,看向窗外自言自语:“医院?商业区?居民区?”
明天下午还有课,我是无所谓,但他肯定不会翘,一中午的时间去这么远的地方有点紧张。我说:“一人就十份,合着咱俩一共才要找二十个人,用不着去太多人的地方。”
许苡仁有了主意:“一个地方填两张?”
我提议:“那就大学城东边吧,医院、商业区、住宅啥都有,一中午也能跑完。”
许苡仁看着我:“你不是不认路吗?”
我:“我猜的。”
第二天中午,一点雷雨、暴雨、雹子、山洪都没有,柏油地面被晒得都晒出晃影儿了。我才知道原来太阳还能长这么大、这么圆呢?
医院和商场不让我们这种来路不明的人进去做问卷调查。光拿个学生证,谁知道你是卖保健品老鼠药的还是诈骗团伙骗钱的?而且人家要么去购物要么去看病的,谁有空跟你填这些东西?于是我们只能去公交站牌附近站着。
公交站台就那么大点地方,面前还不时有被晒得铁皮滚烫的公交车带来一阵热风。许苡仁站得那叫一个无怨无悔,回头一看我已经快躺在马路牙子上了,走过来说:“往前走走吧,前面树多,树荫底下凉快。”
隔着不远有个喷泉小花园,一靠近我就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我说:“许哥,咱就在这儿坐着吧,等会儿有来公园玩的咱就调查调查他们得了。”
许苡仁看了我一眼:“你先坐着,我去买瓶水。”
我热得不行,把衬衣扣子解开了一半,拿手里的一摞调查问卷扇风。四下一看,正好看到一个白色连衣裙的披肩发姑娘从公交站那边走来,估计也是嫌热,特地穿过公园来走荫凉路的,我们俩老远就对上眼了。
我看着她,她看见我,局促而害羞地低下了头。
如果一定要给这一幕配上旁白的话,那只能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我感觉我的调查问卷大业马上就能开张了,大妹子,就是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