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看着钟亦文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明明今年已经二十岁满弱冠之年,怎么这人还是跟着孩子一样的没定性呢?好像在其他人面前也不是这样啊?
秦非,其实你是真相了。
离了秦非,钟亦文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走到考场门口,排着队伍,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仔细被人检查了一下之后就被放行进去。钟亦文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单间,居然就在几个监考官的眼皮子底下,这位置真的是绝了。钟亦文摇摇头,将自己准备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了下来,等着开考。
监考官还没有进来,钟亦文忍不住开始东张西望,不过,一眼看过去的地方他还真没看见什么熟人。
但韩快钟亦文眼睛瞥到一处离他稍远的角落的时候,倒是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钟亦文伸长脖子看了半天都没看清楚,最后不死心的干脆站起来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钟亦文他们来青州的路上遇到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但是他们那日在城门外分别之后,就没有再见到过,这回能够在考场上遇上,倒也是赶巧。
没等钟亦文感慨多长时间,几个监考官已经走进了考场,所有的应试学子全部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安静的坐下来等待开考。
远处,开考的锣声响起,考场的大门被吱嘎吱嘎的推上的同时,那些下人们也开始给每个考生分发考卷。如此。三年一届的乡试正式开始。
乡试的前两场都是文综,最后一场才是理综。钟亦文拿到第一场考题之后,仔细看了看,果然没有什么新意,中规中矩,也没什么值得发挥的地方。如果乡试都是这样的题目,那就难怪何江海会让钟亦文先在学子中打一个好名声,单凭这样的考卷根本拉不开差距。
钟亦文也不多想,先打了一遍腹稿才在稿纸上记录了下来,之后对这稿纸上的内容是修修改改好几遍,直到确定没有了什么遗漏这才放心的仔细誊写到了答卷上。钟亦文答题非常的认真仔细,压根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等到他誊写完之后,抬头一看,离本场开始结束的时间已经不多。
钟亦文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答题的时候,有监考官时不时的就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一看。这个监考官自然就是江大人。可惜钟亦文压根没有注意到,而且就算看到江大人,钟亦文也不一定想得起来两个月前曾在明月楼见过这江大人。只能说当时的人太多,钟亦文一开始的时候兴致又不高,就算后来即兴演讲一番,钟亦文也没有多关心其他人。这江大人除了一开始发言几句之后就一言未发,存在感实在不高。若是现在他不主动提醒钟亦文,钟亦文是绝对不会记得这个人的。
江大人却是不然,他可将钟亦文记得清清楚楚,原本还想在考场上寻一寻,却没想到人家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所以江大人才会多转悠了几次。江大人对钟亦文坐在监考官的面前,还能镇定自若的答卷,非常的满意,只觉得钟亦文前途不可限量。
第一天的一场就这么非常平淡的过去,钟亦文压根没有见识到那种有人昏倒被送出去的场面,整个考场还算是风平浪静。
其实整个乡试的考场大的很,加上今年又是大考年,所以里面的考生真的是接近了十万。原本每届乡试都是录取三百学子,但有了大考年小考年之后,除了普通年份还是录取三百,大考年的录取数字已经改成了五百,小考年只剩下了一百。即使是这样,大考年的录取比例也是一百多人只有一个中榜的,可见其中的竞争有多激烈。
而今天第一场开考,在钟亦文看不到的角落里,已经有学子因为夹带作弊被赶出了考场,被波及到的学子统共有十几人,其中就有钟亦文的堂弟钟亦斌。监考官当场判处主犯学子终身不得继续应试,而从犯学子也被判了三届不得应试。钟亦斌算是被对面的学子陷害牵连,出来考场的时候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钟亦文不知道这些,倒是一直站在考场外等着的阿棋看得是清清楚楚。阿棋虽然不认识钟亦斌,但是一听到监考官报出来的名字和他家爷的这么相似,立刻就反应过来这位怕就是州府钟家的那位少爷。阿棋凑上去打探了一下消息之后,看看第一场考试已经快要结束,当下也不再继续等了,颠颠的跑回家,将钟亦斌的事情汇报给秦非知道。
“主么,你是没有看到了,那个少爷听到监考官的判处决定,整个人都傻了,愣愣的站在门外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阿棋还故意学着钟亦斌的样子逗乐。
家中其他几个下人都被阿棋夸张的学法,引得哄堂大笑。
只是秦非却皱着眉头,有些担心:“不知道我们当家的会不会因为这事受到影响,毕竟他们还是堂兄弟。”
阿棋立刻邀功一般的安慰秦非:“主么,你不用担心。我看到堂少爷出事,就立刻花了几文钱找那旁边问卦的先生打听,问卦的先生可是在那里是个门儿清,他说这事保管影响不到我们爷。”
“一个问卦之人的话,你也能相信。他不会当你是问卦的,随便忽悠你的吧?”阿墨也有点担心,但他们都不清楚这些事情,只能干着急。
“谁说的,那个问卦的先生说了,以往也有不少这样的事情,还有阿爹作弊被罚,儿子却中举的。他说,这乡试应考的学子本来就多,其中有关系的更是数不清,若是作弊这事还要算上连带,那得多少学子要受牵连啊。官府早有规定,在考场上发生的事情就只罚犯事的一人,绝不牵连。不然,要是碰上有才能的被人买通亲族故意陷害,或是亲族之间不和的故意来捣乱,那国家还要不要科考选拔人才了?”
阿棋的话立刻引来秦非他们赞同点头,果然也是他们不知内情,关心则乱。阿棋能够打听的这么清楚,总算是办对了一件事。
☆、第45章 乡试(二)
钟亦文还不知道家中的人因为钟亦斌的事情已经担忧了一回,反而到了第二场开考的时候,整个人都更加顺畅了一起。开考之后,真的算得上是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整个考卷答完,就是钟亦文自己都忍不住的点头。
这一场快要结束的时候,钟亦文视线看得到的范围内,终于有一个学子面色惨白的昏倒,急救之后没有太多好转,被监考官让人给送了出去。
这个学子的昏倒时候,在钟亦文他们这一片引起来不小的反应。还有几个学子同样面色难看,已经开始怀疑能不能熬完三场考试。
钟亦文他们这一块已经算得上是反应最小的,只是有人昏倒。其他地方居然有学子答题到一半,突然疯了一般狂笑起身,将自己的考卷撕得干干净净,被监考官立刻带人拿下,直接给扔出了考场。也有人写着写着突然大哭的,那声音大的几乎考场半数的人都能听见,被监考官以搅乱考场秩序为由给扔了出去。当然,这一天内,因为昏倒被抬出去的人就更多。
阿棋站在考场外,看着自开考后,就有学子被抬出来,根本就没怎么停下来过。那些被抬出来的人,被家人弄醒之后,不是立刻嚎啕大哭,就是呆呆傻傻的像是失了魂一般。即使考试的不是他,阿棋也有点手脚发凉。这哪是考试啊,简直就是要人命啊。
等到第二场考试结束,阿棋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果然阿墨没有同意主么一起过来是对的,这场面实在是有点吓人。他看见就算了,还是不要让主么他们跟着担心。
阿棋回到家中,一点也没有前一天的兴奋,即使勉强打起一个笑脸也是蔫蔫的。这估计还是乐观的阿棋少有的情绪低落的时候。
三年一届的乡试终于到了最后一场。
一大早,阿棋准备出门继续去考场外面等着,阿墨主动跟了上来:“阿棋,今天我跟你一起去守着,主么他们下午的时候也会一起过去接爷回来!”
阿棋想要拒绝,却被阿墨直接拉着出门。阿墨会主动要求一起去考场外面等着,也是他们一家被昨天阿棋回来之后的情绪吓的。秦非原想自己一早就过去等着,却被阿墨好说歹说给劝了下来。这才是阿墨跟着阿棋一起过去。
最后一场算学,应该算是大部分应试学子的梦魇。考卷一发下来,被考题弄得眩晕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最夸张的是,有学子还没看完全部考题就已经晕了过去。
钟亦文认真仔细的将题目看了一遍,心中立刻有数,自己的估计不错,这些题目若换成阿拉伯数字,最难的估计也就是一元二次方程。总共十条题目,钟亦文有信心绝对能够全部轻松答完。
等着钟亦文在稿纸上计算到第三题的时候,他们这边昏倒一个被抬了出去。等到钟亦文计算到第七题的时候,又一个被抬了出去。等到他十题答完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从他眼前被抬出去的就有七八个。钟亦文有点咂舌,他的视线内能看到的考生大概有四五十个,已经空了四间。他们这一片虽然有三四百个考生,但这种速度下去,实在有点够呛。算学果然是能够考死人啊。
钟亦文将稿纸上的答案重新计算了一遍,而后又反过来验算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开始将答案换成文字。没错,钟亦文就是不厌其烦的将试题全部换成了阿拉伯数字,解答之后又将阿拉伯数字全部换回来。等到确认无误之后,钟亦文才开始将答案誊写到答卷上。
江大人一直在注意钟亦文答题,看到钟亦文鬼画符一般的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的时候,心中吓了一跳。他以为钟亦文也跟其他不会答题的学子一样,被考傻了。但是,江大人一直关注着钟亦文的表情,很放松很惬意,时不时还露出一个笑脸,江大人迷糊了,这人到底是什么个意思。等看到钟亦文开始往考卷上誊写答案的时候,那些答案又都是正常的文字,江大人很好奇,钟亦文写的到底是什么?不会是随便瞎写的吧?可惜,作为监考官他也不能直接仔细去看学子的答卷,所以江大人只能在心中默默想着,考试结束一定要先将钟亦文的答卷拿出来看一看。
刚过中午,秦非就领着小辰到考场外等着钟亦文出来。
这一过午后,被抬着出来的学子就更多了,更有甚者是直接装晕被抬出来的。阿棋阿墨两人在这里看了一个上午,已经习惯。只有刚刚才来的秦非,被这阵势吓得真的不清。
“这写人是怎么回事?”秦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阿棋经过昨天一天,加上一早上有阿墨陪着已经适应的差不多,抢着给秦非解释:“主么,这些人是在考场里面昏倒被抬出来的。”
阿墨看了阿棋一眼,无语,不知道早上一过来看到连续有人被抬出来,被吓的眼泪汪汪的人又是谁。
秦非担心的看了看考场门口那边的情况,不知道钟亦文在里面怎么样了?
和外面几人的紧张担心不同,钟亦文现在可是宽心的很。一连考了三天,现在终于要结束了,钟亦文能不开心吗?不管考试的结果怎么样,钟亦文现在的心情都非常不错,恨不能立刻出去,都两三天没看到秦非了,心中甚是想念。
代表乡试结束的锣声响起,已经被关闭了三日的大门重新被吱嘎吱嘎的打开,这一届的乡试终于结束。接下来就是等待七日后放榜的时间。
钟亦文起身之后,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那个老秀才,怕是老秀才早已经看到了他,所以特意慢了几步等着钟亦文。
钟亦文拿着东西,快步走了过去。他对这个老秀才的印象不算太差,这个老秀才并不是迂腐性子的人,而且非常乐观,学识也不算太差。只不过,运气不好,小时候家境贫寒,直到十多岁才开始启蒙,二十多才考上童生,考上秀才已经三十多岁。之后每届扬州、青州两地的乡试都会参加,可惜不是没赶上,就是遇上事情,也有两回终于进了考场,结果也是名落孙山。这回,若不是遇上钟亦文他们帮忙捎带一程,估计也是赶不上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老秀才才会专门停下来等着钟亦文过来道谢。
不过,钟亦文和老秀才他们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也是稍稍问候了两句,就随着人流出了考场。
在考场内一呆三日,除了简单的吃喝排泄,其他的事情都被省略。即使现在是春季,各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会很好闻。有的学子已经夸张的头发散乱不堪,长出了青茬茬的胡须,甚至浑身脏兮兮、面容惨白的也有。和大部分学子相比,钟亦文还是神清气爽的模样,走在一群妖魔鬼怪中,真的是非常的打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