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米粮和兵器……”方瑾枝长叹了一声,“父亲一直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纵使是商贾之流,也要为国家尽一份力!瑾枝还记得,父亲在世,每一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都会搭起粮棚,施粥赠米。可是如今呢?”
方瑾枝望着三奶奶,怒道:“三舅母,瑾枝不求您如父亲一样施粥赠米。可是您为何要在闹灾荒的时候故意屯粮!利用我方家的钱财低买高卖!提高粮价,一时间使得粮价翻了三倍!”
“我……”三奶奶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因为被方瑾枝言语中的斥责唬到了。
“兵器……”方瑾枝眼中流露出痛苦和失望的神色来,“先帝在时,唯点了父亲铸造兵器供我大辽军队之用。可是三舅母,您怎么可以在箭弩中以劣充好?您怎么可以拿上阵杀敌的将士们的性命赚钱!三舅母,您知道按照我大辽国律,这是多么大的罪行!纵使不被发现,可是您良心能安吗?数着钱银的时候,您可有想过疆场上的白骨?”
“不!我没有!”三奶奶这才反应过来,“你胡说!我从来没有在兵器中作假!”
方瑾枝已经收回了视线,不在看着三奶奶。她将一封封书信、账本递给三老爷看。三老爷听方瑾枝说这么多,心中早就充盈了巨大的震撼。他翻看着账本,越翻越心惊!
别说是三老爷,在座的其他人都被方瑾枝说到的话惊到了。堂厅里主子、奴仆一堆人,竟是出奇地安静,都望着翻看账本的三老爷。
一片寂静里,三老爷翻页的声音竟成了唯一的声音。
三老爷将方瑾枝递给他的所有账本都看完放下,这才长叹了一声,他望着方瑾枝,有些心酸地说:“还是外祖父不好,并没有留心这些事情。外祖父做主了,你方家的生意以后全由你自己来打点!”
五奶奶向来和三奶奶不对付,见此,她急忙说:“瑾枝啊,你三舅母只是能力不足,又一时糊涂。她将方家的家产还给你自己打理以后,你也被跟你三舅母怄气哈!”
五奶奶这分明是落井下石!三奶奶恨得牙根痒痒,可是这个时候完全拿她没有办法!直到现在三奶奶都是心慌的,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是,她是在闹灾荒的时候收购粮食再高价卖出。可是在兵器里做手脚这事儿她真没干过啊!方瑾枝冤枉她啊!可是如今三老爷已经发话了,她还能怎么办?
她咬碎了一口银牙,勉强说:“是三舅母能力不足,以后你自己打理吧!”
就连三太太也皱着眉对方瑾枝说:“别跪着了,起来吧。”
“不,”方瑾枝缓缓摇头,“瑾枝的话还没有说完。”
三老爷审视了一瞬方瑾枝,这才发现方瑾枝面前还放了个账本和几封书信并没有递给他。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三奶奶,然后对方瑾枝说:“好,你说。外祖父在这里听着。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外祖父给你做主!”
“多谢外祖父,”方瑾枝浅浅地笑,“瑾枝一直都不明白三舅母打理方家的生意为何会弄得如此一塌糊涂呢?瑾枝一直觉得三舅母是一个很聪明很有能力的人。后来……”
方瑾枝叹了口气,“瑾枝知道三舅母替瑾枝打理着方家的生意十分不容易,瑾枝不应该怀疑她。可是……一想到故去的父亲、母亲,瑾枝只好悄悄调查了一番。后来才发现,玉石、丝绸、胭脂、酒庄等生意之所以越来越差,完全是因为三舅母悄悄转移了货源。三舅母以她自己的名义建了各种商铺,再把我方家产出的玉石、丝绸、胭脂、茶酒偷偷运到她自己的铺子里!方家原本的庄子里缺了货源才不得不以假充好!”
“这也就解释了三舅母这般能力的人为何将方家的生意打理成这样!也解释了三舅母屯粮高价卖出却不见收益的事情!”
“你胡说!胡说!”三奶奶整个人都开始发颤。
方瑾枝冤枉她!
是,三奶奶的确偷偷以自己的名义开了各种铺子,而筹办商铺的钱财很大一笔都出自方家生意的盈利。但是她只是偶尔几次货源不足的时候才会从方家拿货。根本就没有方瑾枝说的这么夸张。她的确有打算将方家的东西一点一点转到自己的铺子里,可是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实施!方家的家产庞大得可怕,三奶奶想要转移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她原本就打算直接杀了方瑾枝,一了百了。
方瑾枝将账本和书信递给三老爷,淡淡地说:“这里记载了三舅母这几年以自己名义办庄子、商铺的时间、具体位置,还有三舅母询问选地点时跟娘家人亲笔写的书信。”
白纸黑字,条理分明。
三老爷这次但是没发怒,他只是看向了自己的长子——温国公府里的三爷陆申松。怎么说三奶奶都是他的儿媳妇,他只要表个态度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交给儿子就行了。
陆申松早就冷了脸。
“这些都是真的?”三爷有些震惊地望着自己的妻子。
温国公府里的男人不是文官就是武官,生意、田庄这些事情都是交给妻子和家中的庶子打理。家中的庶子将来若是可以从仕,那就入朝为官,若是没那个机缘,就一直帮着嫡母照顾家中生意。
所以三爷陆申松对这些事情完全不知情,他或许知道三奶奶惦记方家的家产,可是却并不知道三奶奶具体都做了些什么。
“你简直是毒妇!我就应该休了你!”三爷震怒。
“不!”三奶奶脸色煞白。
三爷猛地起身,他摔了椅子,指着三奶奶说:“跟我回院子去!”
说罢,他先气冲冲地往外走,三奶奶急忙跟上去。
“三舅舅!”方瑾枝叫住了陆申松。
陆申松稍微平静了一些,他望着方瑾枝,安抚:“孩子,你放心。舅舅会给你个交代。”
“不是呢,只是……”方瑾枝欲言又止了一番,才说:“这次瑾枝调查三舅母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三舅舅。”
陆申松看了一眼身后的三奶奶,道:“你说。”
“瑾枝打听到三舅母花了八万两白银买了翰林院里的一个官职给她的胞弟。”方瑾枝望了一眼坐在远处的陆无砌,“若瑾枝记得不错,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只要四表哥再熬两年资历,那个位置就是四表哥的。”
陆无砌猛地抬头,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可是那个人是她的生母,他又怎么能指责她?他将手中酒樽里的酒一饮而尽。
陆申松怒不可遏地说:“你回你的娘家去吧!”
“三舅舅不要生气,瑾枝一直知道四表哥一心从武,对如今的官职并不满意,就算是升迁也未必欢喜。”方瑾枝缓缓说道。
陆无砌有些意外方瑾枝竟知道这个。没错,他的确更想做个武将。
方瑾枝浅浅地笑,“我义兄手下正想提拔一员副将,不知道四表哥愿不愿意去?”
“你义兄?”
“哦……”方瑾枝恍然大悟,“忘记说了,我义兄是封将军。”
“封阳鸿是你义兄?”陆无砌惊愕地望着方瑾枝,着实吃惊不小。
封阳鸿如今是正二品的武将,又是长公主一手提拔出的,如今军中除了陆申机,就属他军权最大。更何况如今陆申机虽然去了边疆仍然没有恢复原本一品上将军的官职。所以名义上,如今军中官职最大的将军就是封阳鸿。
在封阳鸿手中做副将?陆无砌感觉到自己的心猛地跳了跳。
望着眉眼含笑的方瑾枝,三奶奶浑身战栗!她原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将方家的财产还回去。她是温国公府里三爷的嫡妻,为陆家生儿育女,这次的事情虽然能让她狠狠摔一个大跟头,可是只要挺过去了,她还是府里的三奶奶,来日方长她不愁不能报复方瑾枝。
可是方瑾枝居然跟三爷抖出她拿着陆家的家财帮衬娘家,又用给陆无砌官职来收买人心。方瑾枝这是想要她的命!是想要借三爷的手弄死她!
三奶奶犹如置身冰窟,她不敢想象她活了大半辈子竟是栽在了这么一个小姑娘的手上!
“三老爷、三太太,荣国公府的老太太和大夫人过来了。”丫鬟急忙进来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