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文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娘娘,不是说我们要低调行事吗?那又为何要借用陈二郎君的名头?”
“是啊,还有,最后那一句为何要说的让所有人都听到呢?”颜青也忍不住了。
“还以为你们不会问呢,”陈阿娇笑了,“这个你们得问太子。”
刘彻笑了:“我没忍住出了头,自然不能不管,借用次兄的名头,不过一来次兄游历在外之事他们可以轻松查到,二来阿娇姐身上正好有姑姑的信物罢了。至于阿娇姐要大声说那句话,或许不是给百姓听,而是给鲁公听的。”
陈阿娇在一旁细细听着,心头忍不住有些感叹:刘彻如今才十五岁,便能明晰到如此地步。这当真只能用天赋异禀来解释了。
刘彻说完,周博文同颜青皆叹服一声,眼中尽是崇拜之色。
“不过,只恐我们接下来便没那么安逸了,”陈阿娇道,“那张功曹今日被我落了面子,不知会如何对我们。虎毒尚不食子,他却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拿出来抵罪。”
“只可怜那张武了,刚刚丧妻,又被自己的阿父推出来替兄长抵罪。二位是不知道,”周博文愤愤道,“我已然打听清楚了,那一日鲁家娘子出嫁,宋家郎君忽然出现想抢亲,同张武打了起来,张新在后渔翁得利,拐了那鲁家娘子上马。张功曹突然出现,叫张新放下鲁家娘子,正说话的时候,鲁家娘子忽然七窍流血死了。而张武却抱着死去的鲁家娘子,上马回府拜堂,然后将自己同鲁家娘子的尸身锁入新房三日。据说他整整哭了三日,不眠不食。”
刘彻同颜青听了,难免心有戚戚,皆叹一声‘奈何情深’。
“鲁家娘子七窍流血死在张新怀中?”陈阿娇忽然问道。
周博文一怔,忙道:“是,据说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
“也就是说,当时骑在马上的只有张新和鲁家娘子,而其余人都在马下?”陈阿娇思衬道。
“阿娇姐,你发现什么了?”刘彻赶紧问。
“有一个问题,他们都那么爱鲁家娘子,那么为什么会允许她同张新一起在马上呆着?”陈阿娇道,“当然,也或许是为了避免她被误伤,可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
那被忽略了的,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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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宝郡太守府。
鲁公看了一眼哭个不停的鲁夫人,只觉得头大如斗,他摆了摆手,带着那管家出去:“今日公堂上审判结论如何?”
那管家当即低声一一道来,听到最后鲁公忍不住叹了口气:“此事别告诉夫人。去打听一下,看看陈家郎君都住在何处。备一份礼物,我要亲自去拜见陈家郎君。”
“诺。”那管家应道,末了又忍不住道一句,“夫人那娘家侄儿很是不堪,哪有人审案子是如此审的?凭空落了笑话,如今百姓人人奇怪,为何太守您非要调他来审此案不可。”
鲁公叹了口气:“你叫他来书房,少不得我得敲打他一番。”
这个案子他自己不能审,其夫人最信赖的又只有这个侄儿,虽然不肖,但叫过来训斥一番,敲打敲打,就充当个门面,想来还是可行。
鲁公至今想不通,明明是一件大喜之事,怎么转眼就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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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国之策,陈阿娇是看了不少。刘彻也学了忒多。可这破案之事,他们却是第一次接触。
是故如今当鲁公站在他们面前,恳求他们帮忙一同调查此案时。两人只觉得有些发晕:此案千头万绪,错综复杂,乍一看去,人人都似乎有作案动机,可细细一想,却又觉得并无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
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可若无那拔刀的本事,只怕会越帮越忙吧。
刘彻看了陈阿娇一眼,见她轻轻点头,便婉拒道:“我一行不过是路过贵郡,并无长留之意,且我乃白身,贸然查案也无说头,只怕难以服众。为人子,父母在远游已然不妥,更不敢借用家父贾母声名。”
鲁公叹息一声:“某如今五十有七,四十方得此女,却不想,唉!大好的日子,却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可笑我为本地太守,为了避嫌,也先入为主污蔑了好人,我也只能请别的官员来帮忙判审。可惜,那尹县令却是无能之人,若他一通乱判下去,只怕不仅不能为阿萍报仇,还会害了好人。”
“鲁公,”周博文忍不住道,“敢问鲁公,为何一定要那尹县令来审理此案?难道灵宝郡治下,竟无可靠县丞?”
鲁公脸色一僵,半晌方叹息一声:“实不相瞒,其实那尹县令全名尹仲,乃我夫人的娘家侄儿。夫人千求万求,只觉得有他审理才最可靠。我实在是,说不得。”
“敢问鲁公,”刘彻忽然想起了什么,“您为何四十方才有女?”
鲁公脸色忽然大变,好半晌方道了一句:“其实,我也曾有一子。”
他复又道:“我如今厚着这张老脸来求见郎君,只因那日公堂之上,郎君反驳尹县令之言我已悉知。因而觉得或许只有郎君能为小女讨回公道。我为官一十二年,兢兢业业,从不敢多污百姓一分一毫。如今唯一的女儿却遭此横祸,望郎君怜悯我老而孤独,无子送终的凄凉晚景帮忙则个。”
“鲁公为官清廉之名,从百姓对您的称赞便可见一斑,”陈阿娇道,“若能帮的,我等自不会袖手旁观,可是鲁公,我夫郎虽愿帮您,却不敢擅用父母之名。如此,夫郎白身且无名,若要帮忙,该用何等名声?还望太守您指点一二。”
鲁公一怔,继而点头:“是我错了,忘了同郎君言明,宋别驾因病故要休息一段时日,我已同他谈妥,他会保荐你暂替他的别驾之责。另外,还有尹县令,我已同他谈过,之后他会听从你的传唤。最后还有灵宝郡最好的,最好的仵作。”
鲁公眼中隐有泪光:“阿萍的尸身,便是他验的。他也会全权听从郎君差遣。”
陈阿娇同刘彻交换了一下目光,点了点头:“若是我家夫郎同意,那么可否请鲁太守答应我们三件事?”
鲁公喜出望外,立刻点头同意:“夫人请讲。”
“其一,我家夫郎不是喜好虚名之人,可否请太守为我家夫郎身份姓名保密?”陈阿娇道。
鲁公皱了皱眉头点头道:“没问题。”
“其二,若我家夫郎需同张功曹或宋别驾,亦或是其余官员及其家属问询问题,请太守给予夫郎,让他们必须说实话的权利,”陈阿娇补充道,“哦,您也必须有问必答。”
鲁公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头:“我会告诉他们。夫人的第三个要求是?”
“第三个要求,我们查案的方法可能与他人迥异,绝对不能干涉我们。”陈阿娇道。
“好说,”鲁公立刻点头,“只是夫人,我也需要一个时间期限,阿萍已离去五日,为告慰亡灵,我想要个时间期限。不知郎君五日之内能否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陈阿娇正想拒绝,刘彻却点了头:“没问题。”
陈阿娇无奈,只能接口:“我家夫郎说了没问题,我等在五日之内给太守一个圆满的答复,只是太守,您方才言有提及曾有一子之事,不知可否讲给我等一听:那一子,如今是去了何处?”
鲁公脸色彻底僵住,好一会儿方道:“阿萍的横祸,同她阿弟有何关系?她阿弟,十二年前便走失了。”
“十二年前?”陈阿娇一怔,“十二年前,鲁公从外地来灵宝郡赴任,十二年前,龙凤胎中的男孩走失,鲁公是外地人,可宋别驾仿佛是灵宝郡本地人士。我听闻宋别驾之子同鲁公之女自幼订婚,难道这订婚之期,也是十二年前?”
鲁公一怔:“阿萍与宋濂订婚的确是在我到任之后不久。这难道有什么不妥?”
“不是不妥,只是巧合太多了,”刘彻道,“鲁公,那双胞胎中的男孩是怎么走失的?他身上可有什么特殊的表记可以认出来?”
“当年……”鲁公陷入回忆之中,“我乃颍川寒门之子,自幼苦读诗书,却苦于无门路出仕,幸得夫人看顾,愿意下嫁于我。不料刚刚下嫁,便逢我母病重,三年后,母不治而亡,守孝两载余,父又亡故,守孝三载后,终于因了夫人家族有孝廉名额,举了孝廉。初任颍州县城,三年后,夫人生下龙凤双胎。一曰萍,一曰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