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远:“……并未。”
“中原并不流行此等婚俗。”七弦抛了抛手中的东西,红影在眼前一闪而过,淡淡地笑道。
虽然他说得十分含蓄,但沙匪们却都是一脸同情地点点头,显然对于充满了“繁文缛节”的中原深有同感,哪怕他们其中大部分其实根本就不曾去过中原——却完全不觉得两个男人成亲,尤其还是兄弟成亲本身是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那沙匪头子一击掌,仿佛十分开怀一般地揽过温念远,“这可巧了,兄弟,我这的喜堂布置了好几个月,偏我到现在也没找到个人。你们俩既然没拜过堂,就在大哥这儿成亲怎么样?”
他话音落下,立刻赢得一片起哄声,沙匪们热情洋溢得有点精力过剩的嫌疑,显然他们这个寨子实在太久没有客到了——废话,他们是靠打劫过往客商为生的,什么人敢跑来这儿做客。
听着四周乱七八糟的声音,看着七弦手中那抛上抛下的那一抹红,还有耳边这个自来熟的所谓“大哥”的喋喋不休,温念远忽然有一瞬间的晃神,想到了千里之外的温家。
他的亲生大哥,可从未对他如此亲密友爱过,那个交织了太多爱恨纠缠的地方,*把每一个人都扭曲了,化作一张张般若面孔,即便后来尘埃落定,也注定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变回兄友弟恭的氛围。也许至今,仍是他的七弦不想去触碰的过往
……他又看了七弦一眼,脑海里接着翻腾,大概他们几个兄弟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兄友弟恭这种事,鹣鲽情深……倒是可以。
起哄声还在继续,一浪高过一浪,沙匪头子揽着他的肩膀,还在喋喋不休地拍胸脯怂恿他赶紧上,那些声音像隔着重重屋宇,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在耳边变成模糊的回响。
温念远掸开沙匪头领那只不合时宜的手,一步一步向七弦走去,那一瞬间那个男人像是与他有心灵感应一般,抬头望了他一眼,那双眸是那样幽深的湖,让人忍不住想要寻幽探秘的*,哪怕下一刻可能溺毙在其中也在所不辞。
男人嘴角的淡淡笑意竟没有半分往昔的戏谑与淡漠,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向他走过去。
走到七弦跟前,温念远伸手拿过七弦手中的红绸花,抬手给他挂到身上,这凡俗的物件挂在七弦的身上带着蠢透了的气息,却映的七弦颊上仿佛也带上了一抹红。这么蠢的东西,他竟然也没有摘下来。
温念远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连自己都察觉不到得小心而郑重地问他,“阿临,你可愿嫁予我,从今往后,白首不离?”
七弦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弟弟,心里忽然有点惆怅,当年那么可爱的小团子,怎么就一不留神长成这样了呢?到底是哪里长歪了,会走到要向自己的哥哥求亲的地步。而他自己大概更是无药可救,偏还觉得这样子的温念远很……很不错。
“若我说不愿,你待如何?”七弦扯了扯胸前的绸花,斜睨着眼前的男人,饶有兴趣地说。
温念远面不改色,“那就我嫁你。”
七弦眨了眨眼,伸出手。
起哄声差点没把屋顶掀翻。
可惜没有喜服,温念远望着七弦春葱般的十指,心想,这样白皙的肌肤在一群黑黝黝的沙匪衬托下更显得凝白如玉,他无法不去想象这样的七弦若是穿上艳色如火的喜服该是何等风华。
然后就听沙匪头子那雄浑的声音响起来,“来来来小的们,给咱们的兄弟挑两身合身的喜服来。”
看着双双投过来的诧异的眼神,沙匪头子豪迈地一挥手,“小事小事,当初小的们也不知道能抢个什么样的压寨夫人来,各色身量的喜服做了一屋子,保管有合适的!”
……瞌睡遇枕头,大概说的就是如此?
大漠果然是一个,嗯,神奇的地方。
七弦这一生见过的最多的颜色,除了白色,就是红色,白的丧服,红的血,永远游走在生死边界,路过种种亡魂尸体,听种种狐语妖言。
这大概是生平第一次,红色对他而言,竟然也能成为一种正常的、温暖的、喜气洋洋的颜色,当他穿着大红的喜服,手中牵着红绸花带,与温念远一同步入喜堂的时候,心中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只剩下平和与温暖。
倒是他那位好像永远都稳如磐石的弟弟,这会儿,有点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