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也和时谨在一起时,他常常说话只说三分,高深莫测的样子。何曾像现在这样摊开来说过?
薛池被他说得不自在起来,再次用力的抽开了手。
时谨又道:“黄六儿听船工说了,阿福总是被寻了各种名头挨打,实际只是想克扣她的工钱用度罢了。”
薛池听得皱起了眉头,时谨看了看她神情,柔声道:“我已经让黄六儿去处理了,把阿福的短契买过来就是了。”
薛池看他一眼,嗯了一声。这虽然不关她什么事,但如果她一言不发,阿福又死了,事后想起来总觉自己有些不仁。现在是时谨自己要办的,可不是她求的——只是,总还感觉承了他好意似的。
时谨又问:“饿了么?喝些绿豆粥”
薛池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绿豆粥慢慢的喝了起来,过了片刻才道:“你像从前一样不好么?”
时谨挑了挑眉:“什么?”
薛池皱着眉:“你从前总是很傲气冷淡,高高在上。那样挺好的,何必像如今这样勉强自己温柔体贴?你做不来这样黏黏糊糊的样子,只会让我混身不适。”
时谨脸色渐沉。
薛池抬起头,反倒笑了起来:“对,就是这个样子。你生来就不是俯就别人的人。何必委屈了自己,也让旁人难受。”
时谨强忍了怒气,低声迁就劝说:“池儿,你这一世都要和我在一起了,我们和和美美的,总比冷冰冰的好。”
薛池噢了一声:“原来你是权衡得失后做的决定呀。”
时谨看着她:“你知道我不是。”
薛池将小碗放在旁边,拿帕子擦了擦嘴:“我不知道。我一直就以为你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从来不必顾忌旁人的感受,就算有所退让,那也一定是有所谋划。”
时谨停了一阵,突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池儿,不要激我。再激我也没可能放开你。”他站起了身,脸色阴沉的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薛池看着他的背影,舒了口气,她是真受不住他这么温柔体贴的,才不要被他软化呢!只好就气他啦!
一行人行了数月的水路,又换成了马车,渐渐的从夏季到秋,再到了冬。
天空中第一片雪落慢慢的飘落,薛池从车窗里伸出手去接在了掌心。
她想起了食国,想起了萧虎嗣,不知道他伤彻底好了没有。
坐在她对面的时谨看她看着雪花出神的样子,心中一动,立即就猜到了她想起了萧虎嗣。
他闭上了眼不去看她,真怕自己忍不住掐死了她。每次他调整好心境去面对她,靠近一步,就要被她推开两步,最终总是不欢而散。他内心的怒意一日比一日高涨,简直都快抑制不住了。
☆、107|5.31|更新
这日风雪渐盛,一行人不便再继续赶路,只得就近入了城,寻了家客栈歇息。
黄六儿出去打点一通,给两位主子屋里都上了好几个炭盆。
薛池斜坐在椅子上烤手,心中琢磨着回成国后的日子。
时谨说了,当初萧虎嗣带着她又躲又藏的,时谨追来的时候又一路寻找各种线索,这两程都延误了不少的时间。但他们此番一路回去目的明确,马匹一旦疲惫了便就近卖了重买,能节省不少时间。不消入夏,春季就能回成国。
她回去后将不再背着融家长女的身份,如果真的嫁给时谨,那就是个孤女高攀了摄政王,虽则身份上的过度不平等必会引发许多阻碍和议论,但时谨想必会摆平。只是她……恐怕就将永远孤单的属于后院了。
薛池叹了口气,她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一般希望回到现代。
时谨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薛池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屈起指节斜支着腮,面上露出似悲似喜的怀念之色。
他脚步一滞,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在想什么?”
薛池随意的看了他一眼:“想我的故乡。”被冻了好几天,这一刻最温暖,她懒得坐不直,紧绷的心防似乎也随之放松了些。
时谨上下扫视她一眼,立即决定抓住时机,沉默了片刻道:“你的故乡很好。你不见之后,我也曾经多方使人打听过,但从未听过与你故乡相关的只言片语。”
薛池微微一怔,略坐正了些看他。
时谨微垂着眼睑:“我找到了你和小曹氏当初住过的院子。你不是说你的‘自行车’和‘行李箱’被埋在地下了么?我都帮你挖出来了。”
薛池微微咬了咬唇,迟疑片刻才道:“你怎么会想到去做这些?”
时谨面容柔和了些,拿了一边的铁钎拨了拨炭火:“我思念你。”
薛池目光一动,时谨抬起头来看她,瞳孔被炭火映着,像跃动的火焰,他像是要燃烧了她:“你不信?”
薛池摇了摇头,混身的刺在此刻都竖不起来:“……我信,我信你对我有些真情实意,只不过有许多东西凌驾于其上。”
时谨向她倾身过去,捉住了她一只手:“池儿,从前女人我唾手可得,并没有动过心。刚刚失去你时我很愤怒,也很痛心。我无法入眠,竭力替你复仇。这个时候,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以为一段时日以后我会忘了你。就像你说的,我心悦你,但也仅此而已,有太多凌驾于情爱之上。”
薛池不由得听入了神。
时谨更靠近了一点:“可事实不是这样。我总是做梦,总是梦到你,在梦中你提的所有要求我都很情愿的应承。所以我渐渐的明白,其实以往以为的规矩、以往划下的那些界线,其实都不是很重要,我是可以为你改变和退让的。”
他像是一个猎人,用最温和蛊惑的声音低述,言语直入人心,薛池被他双目摄住,动弹不得。
他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脖子,微侧着头去吻她,微凉的唇碰到了她,薛池浑身一颤,清醒过来,一下就推开了他。
她用手捂住了唇,神色复杂的道:“我曾经想要在你心中排在第一,所以为难了彼此。但现在我已经对你没有期望了,你的这些心情说给我听也是无用……我只能告诉你,单方的强求其实很痛苦,你如果也能放手,那便好了。”
时谨的手还悬在空中,保持着一个扶她颈项的姿势,他慢慢的放下手来,目光有些锐利的望着她:“你为什么不愿意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呢?因为萧虎嗣?”
薛池摇摇头:“感情是会慢慢消磨掉的,我们分开了很长时间,我都快忘了那些心情。然后你出现在我面前,强迫了我……我无法再喜爱一个这样侮辱了我的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时谨听她说到此处,态度又软化下来,歉疚的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当时太冲动了,我以为你和萧虎嗣……”
薛池讽刺的一笑:“如果当日我不是处子,你会如何对我?将我锁起来,日后当成供你取乐的禁|脔?看,你从没把我当成一个有话语权的人,合你心意了你就如今日般捧着我,不合你心意了下场还不知如何呢!”
时谨微眯了眼,无法否认,他发现当日如果她真的已经属于过萧虎嗣,任何过激的事情他都有可能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