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她正倚在西窗下,隔着窗子看外头的一丛菊花,忽而发现已入了秋了。
腿上这伤养了三五日已经是行走无碍,不免百爪挠心一般想出门去看一看时谨,就听绛衣远远的迎道:“大公子来啦。”
融语淮低低的嗯了一声,问道:“妹妹可好些了?”
绛衣道:“多谢大公子挂心,我们姑娘好多了。”
薛池自窗口探出头去,就见融语淮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走来,手中拎着个鸟笼子。
薛池招了招手:“大哥哥。”
融语淮望过来,脚步一顿,终于还是举步走进屋来。
他抿了抿唇,有些艰涩的道:“听说妹妹病了,正好淘来只鹦哥儿,是别人调|教好了的,让它学舌给妹妹解闷。”
薛池招乎他在榻边坐下,心知他见自己尴尬,便笑道:“这鹦哥儿倒好看,能说什么话呀?”
鹦哥似知道是说它,拍拍翅膀,偏着头用小眼睛盯了她一阵,嘎声喊道:“请姑娘安,请姑娘安!”
薛池呵呵的笑,杏眼微眯:“挺聪明啊!”
鹦哥又道:“过奖,过奖!”
一屋子丫环都被逗乐了,融语淮面上神情也放松了些。
薛池趁机道:“哥哥,我这病着呢,也没去看母亲,她身体可好些了?”
融语淮面上一黯,叹气道:“总算是不闹了,只不大说话。”
薛池拍了拍他的臂膀以示安慰。
融语淮默了默,语带艰涩道:“妹妹,母亲她说不曾派人劫过你……”
薛池一笑:“我信!”
融语淮怔怔的看着她,眼中掩不住的震惊。
薛池笑:“哥哥,我看得出母亲说的是实话。”
融语淮微微的红了眼圈,看她一张笑脸极富有感染力,跟着微微的笑了起来:“唉,也就你相信。”
薛池自是经过“大胆怀疑,小心求证”的,但看现在融语淮很脆弱,个中曲折自不必对他说。看在他曾替自己说过话的份上,薛池很愿意安抚他。
“哥哥不必担心,时日一久,自会见分晓,母亲也就是一时郁结在心,哥哥多多陪伴开解,自有好的那一日。”
融语淮从前一副高冷的样子,其实也不过是个少年,此逢大变心中正是脆弱,听了薛池这安抚不由心中感动,笑容也放松了几分,暗自想着来日若有机会,定要多关照这妹妹几分。
待送走了融语淮,曹六公子和曹七、曹八两位姑娘也一起结伴前来探望。
曹七和曹八还是一惯的话多:“表姐,你这病可快点好了吧,我听人说在元国使臣走前,长禄长公主要办一场菊花宴,平城的贵女公子们够得上份的都可出席,好大的一场热闹呢。”
曹八忙点头道:“是呢,长公主每年的花宴都热闹得很,若收不到帖子,可是丢脸呢。”
薛池苦笑:“好了好了,我难不成还想病着不成。”
曹六坐在一边温文的微笑着:“表姐最近也从不往府上来,我写了好几个本子,要请表姐指正。”
薛池现在见着这曹六便有些不得劲,一是因着她见识过时谨后,便觉得曹六的温文是小孩装大人样。
二是她隐约听说荣恩公府世子夫人想让她嫁回外家,给曹六做媳妇儿。
可她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不爱青涩少年,爱大叔那一款的。如果在现代,估计有人会分析说是她父爱缺失的缘故吧……
也因此她待曹六就不如从前亲近了,变得客气了些:“表弟才高八斗,岂有我置喙的余地?”
曹六明显露出失望的神色,上回他明显与薛池相谈甚欢,难得遇上与他兴趣相投爱写戏本子的人,不想这回变了说法,教他一腔热情被浇了冰水,立即变得没了精神。
曹六回到荣恩公府,世子夫人眼尖的发现了他的失常,问了几句,曹六吱吱唔唔的,世子夫人便让人提了他的随身婢女来问话。
这婢女香儿是曹六心爱的,虽不识字不能给他红袖添香,但十分温柔小意,世子夫人也默许了往后少奶奶过了门就让香儿做妾。
只后头世子夫人有意薛池,这国公府的外孙女儿真要往回嫁,只要国公老爷和老夫人还在,必然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的。如此一来原先的打算就不成了,抬姨娘一事就得两说。
香儿敏感的发现了其中的变化,因此添油加醋的把今日薛池对曹六的疏离说了一通。
世子夫人沉了脸色,心中暗自啐了一口道:两个老的虽当你如珠似宝,却也忘了你不过是个庶女,竟敢给我幺儿摆脸色!
但她也自知曹六并无才干,又不务正业,一个不好将来便要被妻子嫌弃。难得与薛池兴趣相投,太后也极喜欢这丫头的,娶了她好处极多,到底不舍得放手。
只前一阵听说融家大小事情不断,她也一直没能与小姑奶奶小曹氏通气,此番却要提上日程了。
琢磨间挥手让香儿下去。
香儿费了番口舌,却不知起了反作用,反加快了事情的进程。
世子夫人进得屋去,见曹六握着他的本子,痴痴的站在窗前往外看。
世子夫人怜爱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娘都听说了,你可是为你表姐不理你而不悦?”
曹六一惊,涨红了脸。
世子夫人道:“我儿莫忧,她是大姑娘了,正是说亲的年纪,不免要避嫌。”
曹六若有所思,又锁起了眉头。
世子夫人试探道:“不如娘去为你求娶了她,娶回家来一块儿写戏本子?”
曹六脸更红了,低下头,闷了半晌才道:“都听娘的。”
世子夫人掩嘴一笑:“我儿放心,娘出马,没有办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