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妈妈被他逗笑了,“那好,我以后喊你东子。”
蒋东升咧嘴笑了,忙点头答应了道:“哎!阿姨您和叔叔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后有本事了一定报答您。”
“不用不用,你以后小心些,可千万别再踩着冰过河了,小西沟边儿冰薄,轻易不敢上去的。”夏妈妈瞧着蒋东升一个半大的孩子,也没把他说的报答放在心上,再三叮嘱了他小心冰窟窿。“对了,你在小西沟有亲戚?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打问打问,没准是认识的呢!”
蒋东升眼睛亮了一下,可是紧接着又有些吞吐,“阿姨,我也说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叫苏荷。不过她是我的一个亲戚,长得应该跟我有些相似吧?唔,大概有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她还有两条大辫子……”蒋东升努力的比划了一下,“又黑又亮的,笑起来也很和气,我想应该很和气,大家都说她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夏妈妈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微微皱眉,有些为难的道:“你有她的相片儿吗?或者其他的标记,像是手上有块胎记什么的?”
蒋东升摇了摇头,他除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别的都是陆续从旁人嘴里打听来的,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夏妈妈安慰他道:“你别急,在家里安心住段日子,阿姨明天就去小西沟找人给你问问。”
蒋东升弯起眼睛,他这回是真高兴了,一连谢了好几声。
夏阳安静的把碗里的饭吃完,帮着夏妈妈把饭桌收拾好,黄面馍用笼布包裹好了放起来,不然下顿就只有干巴巴的裂着口子的干粮啃。只是在夏妈妈快出门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妈,你和爸昨天不是在东渠上工吗?怎么又跑到小西沟去了……”小西沟那里没有大队集体要出力修复的河道,有的只是那半露在冰里的一人高的芦苇荡子,秋天的时候还有人割芦苇,冬天了河里结了碎冰,一般没人去的。
“前几天有人收芦苇盖房顶呢,给了一分钱的高价,你爸就想着趁中午下工的时候去割点来卖……”夏妈妈动作停顿了下,又道:“你爸说你那些书是问人家借来看的,他给丢进河里找不回了,你对别人也没个交代,想法子给你再买一套书补上。”
夏阳在门口站了好久,等到夏妈妈走远了,抬起手来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年头哪里会有隔水的橡胶长靴和裤子,他爸怕是挽起了裤腿直接趟进了结冰的河里去割芦苇……一套书,五块钱,便是五百斤的芦苇,这五百斤的重量压在他心里沉甸甸的。
他上一世的时候直接去了姥爷家,也曾在寒冬腊月里收到过他爸拿来的一套课本,可他连解释都没听,直接将父亲关在了门外。再后来,他们父子俩为了上中专还是读高中的事儿大吵了一架,父亲扬手一耳光抽过来,几乎打聋了他半边的耳朵。他那个时候是恨极了这个性情粗暴的男人,觉得他心冷手狠,没一点亲情。
但是再活一世,他看到了更多,更是看清了自己当年是有一颗多冷的心。自己抽的这一耳光,算是彻底的抽醒了自己。
夏阳心里恨自己不争气,再举起手来还没等打到脸上,便被人一把抓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蒋东升把自残的小孩手腕握得牢固,瞅着夏阳半边脸上红了的那一片直皱眉。“有什么事儿想不开的就说出来,别拿自己出气。打肿了,还不是你家里人心疼?”
夏阳垂下眼睛不说话,默默地梗着脖子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他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自己这副挫败的模样被蒋东升看到。可是那样一副红了眼圈儿的可怜模样,落到蒋东升眼里却成了受了委屈隐忍不发似的。蒋大少喉结滚动了下,瞧着夏阳那张素白的小脸忽然有些口干,不太会说话了。
他前些天打听到一点那个女人的消息,便偷着搭军车从京城过来这个偏僻的地方寻找,这些天找了好几个村子都没有找到,遇见的也大多是些脏兮兮的孩子,有件体面完整的衣服就算不错了。像夏家这样干净整洁的人家真算是难得的,他虽然不挑剔那口吃的,但是对着那些脏兮兮的粗瓷碗真是下不去嘴,这也是今天一早能在夏阳家一口气吃下四个黄面馍的原因。
尤其是像夏阳这样的收拾得整洁又生得漂亮的,更是少见。
蒋东升抓着夏阳的手,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你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没人欺负我。”夏阳挣了一下,可是握着他手腕的人抓得太紧,一下没有挣脱开。“你松手!”
蒋东升不干,“万一你还抽自己呢……”
夏阳深呼吸了一下,摇头道:“我不会了。”
蒋东升磨磨蹭蹭地又耽搁了一会,甚至还掰着夏阳的手玩儿了半天,最后硬是不松手笑嘻嘻试着道:“我也比你大,不如你喊我一声哥吧?怎么样,你喊一声,我以后就罩着你,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夏阳不吭声,憋着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混球。蒋东升这王八蛋果然从小就是棵歪苗子,调戏人的台词从小到大都不带变的,只是上一世他是被蒋东升扒了裤子逼着喊了声哥,如今倒是还好些,只被抓住了手腕。
想起以前蒋东升那些混蛋事儿,夏阳心里的小火又开始往上窜,他压着声音道:“哥,你放开我吧。”
蒋东升毕竟还是个半大少年,连哄带骗的折腾半天,也不过是想跟这个孩子多亲近一下,他的目的是好的,但是方式略粗暴了些。所以在如愿以偿的听到夏阳喊他一声“哥”后,便毫无防备的放开了,这一放手,便让夏阳踮起脚尖反手就在脸颊上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还带回响!
夏阳气鼓鼓的转身进了大屋,去找他的书看去了。
蒋东升披着夏阳他爸那件宽大不合身的破旧棉袄,脸上鲜红的一个巴掌印,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虽然在蒋家不太受待见,但好歹还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被人抽耳光的事儿还从没发生过。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夏阳那屋的门早就关上了。
蒋东升摸着脸一时心情有些复杂,按理说要放在平时他早就怒了,可夏阳那一巴掌更像是自家养的猫崽儿被惹恼了,他挨了一爪子不知怎么的竟然还觉得夏阳对他是有些与众不同的。今天真是邪了门了,京城里好看的小孩多了去了,也没见他平时能忍让哪个……怎么偏偏对这个一身刺儿的看着格外顺眼?
蒋东升捂着脸问旁边的夏志飞道:“你哥这是什么毛病啊?怎么还爱抽脸的……”
夏志飞正是学说话的年纪,也懂些事儿了,听见蒋东升说立刻反驳道:“你哥才有毛病哪!”小屁孩维护完自家哥哥的利益,扭头就跑进屋去找夏阳了。
蒋东升摸了摸脸颊,舌头在里面鼓捣两下,想着夏志飞刚才那句话忽然嘴角上挑了下,“这倒也是,蒋易安才他妈有病呢!”
蒋易安正是蒋家现如今的“大少爷”,他母亲在蒋家扶正了,他自然也跟着被扶正了成为名正言顺的大少爷,哪怕他比蒋东升还晚出生一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你的脸肿么了”篇:
蒋东升:哼,不就是肿了点吗这有啥,我媳妇儿打的!你等着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早晚会……
夏阳:你早晚会什么?
蒋东升(狗腿状):嘿嘿,我是说以后的日子还长,夏阳亲亲你想打就跟我说一声,早晚各一次都没问题啊!
6、咬指头(修)
蒋东升在夏阳家呆了几天,除了没有打听到那个女人的下落,其他的过得还算不错。蒋大少是个随性的人,做事儿虽然固执但并不强求,他已经做了要找很多年的打算,没想一下就能找到。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悄悄松了口气,蒋东升有的时候会做噩梦,梦里都是血淋淋的一片,有的时候甚至想着没有那个女人的消息,反而是个好消息。
起码还有找下去的希望。
蒋东升在夏阳家休养的这几天,都是跟夏阳一起在西边小屋的木板床上睡的。
没办法,夏家一共三间房,中间做了堂屋,东边的垒了热炕,是夏家父母和小儿子夏志飞一起睡的,原本也想让夏阳留下睡热炕头,但是蒋东升抱着被子哆哆嗦嗦的模样让夏妈妈心软了。
夏阳他爸要三班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爬起来加班,夏志飞又太小,更不可能去跟蒋东升睡,唯一合适的人选就落在了夏阳身上。夏阳这会儿才十三岁,个子还没长开,跟蒋东升这个半大小子倒是正好能挤挤,两人盖上三床大厚被子,底下铺得软和,挤着睡起来倒是也不会冷。
夏阳抱着被子进去的时候,心情很是复杂,他瞅了蒋东升一眼,大少爷已经麻溜儿的脱好了衣裳爬进被窝了,还在那跟他招手呢!
“哎,哎,快进来,我都暖热乎了!”
夏阳更不想过去了。蒋东升以前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这家伙心好嘴巴却毒的厉害,手上的劲儿没轻没重,好几次就为了一件小事折腾地他成宿睡不好。
夏阳磨磨蹭蹭地把被子放下,脱了外套钻进被窝里。蒋东升一双长手长脚立刻缠绕上来,在他小腿上蹭了几下,把夏阳贴身穿着的宽松裤子撩起来不少,“怎么这么半天才进来啊,嘶,这么凉,跟块冰疙瘩似的。我给你搓搓,赶紧的暖和过来,你身上这么凉我挨着都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