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来年,也没多久。说着说着就到了,我也是你看大的,说着说着这不也三十了。”
“说的也是,关灯吧,壮壮,早点睡,明天也不轻松。”
陈安修躺下时候就听到外面雨开始下了,起初很小,夹在风里都听不太出来,后来大了点,夏天下雨是很正常事情,但谁也没想到这次雨会下地这么大,大雨连着下了两天夜,河流和水库水都漫过来了。陈家村位于山坳里,本来地势就低,下雨容易存水,这下更好了,街道上水都齐膝盖深了,别说车子,人出去都困难。
这样事情村子里人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以前雨水多时候,年总有那么两次,这些年雨水少了,小点孩子对此已经没有记忆了,陈安修倒是还记得点。各家房子地台都堆地比较高,时半会水也没不到屋里,所以即使时出行不便,也没什么人着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各家米面都是常备,就是菜少点,不过鱼多。
现在陈家村人最喜欢做事情就是拿着各种工具去街上捞鱼,水库里,河里鱼被冲地到处都是,拿个筛子,拎个篮子,拉个网子,在水里划拉两圈,准保就能捞上鱼来,还是活蹦乱跳,大人小孩齐上阵,时间各家冰箱里塞最多就是各种各样鱼。连好些水鸟都过来凑热闹,群群白鹭,野鸭和鸬鹚天天在村子里徘徊,天上水里好不热闹。陈安修好几次出门,头上差点就被鸟屎袭击。
这个季节还不能晒鱼干,只能鲜着吃,红烧,清蒸,油炸,糖醋,陈安修这两天可算把鱼吃地再也不想吃了,他自己出去倒是轻而易举,但家里这老老小小,他出去也不放心,还不如留在里照看着。
小饭馆那边有刘波他们在,运转正常,那边地势高,完全没有被淹危险,附近村子也有像陈家村这样被水困住,这天中午雨还没停,陈安修在家做饭,炸金黄馒头片,切了葱丝,加点花生油,和着鸡蛋蒸虾酱,蒜蓉粉丝拌了蒸茄子,放点麻酱就很香,他饭刚做出来,陈天雨不知道怎么就回来了,肩上扛着袋子大米,背上还有好些蔬菜,因为没打伞,身上雨水滴答滴答。头上还有可疑物品。
陈安修边把东西接过来,边还很没兄弟情谊地嘲笑他,“望望,怎么跟个逃荒样。”
陈天雨恨恨地瞪他眼,也不说话,直接对着他扑过去。陈安修抬腿就是脚,不怎么客气地把他还没歇过气弟弟踹到院子没过脚面水里,“脏死了,洗澡去。”
这兄弟俩德性,陈妈妈心里清二楚,所以见到了也只顾着抱着冒冒喂饭,至于那两个老大不小儿子,看都不看眼。陈爸爸好点,就在屋里吆喝了句,“望望,在水里坐着干什么?”
陈天雨鼻子快被气歪了,他蹚这么大水回来送菜送饭,根本就没人感激他,人也不走了,晚上逮着陈安修就是通胡闹,招惹冒冒也夹在里面捣乱,不肯好好睡觉。
事情转折是在第四天上,原本水已经开始慢慢退下去了,可等到晚上又涨起来了,第五天早上很多人起床就发现屋里进水了,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村支书带着人出去查,才知道村子西头连同到河里那个桥洞被山上滚下来石头堵住了,村里水至今不出,不涨起来才怪。
石头被桥洞卡住了,从外面使不上力气,必须有人下到桥洞里去把石头撬走,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不容易,桥洞已经完全被水没了,水很浑浊,水性不好,根本不敢下去,第二个就是桥洞太小,最多能下去两个人,但石头不小,没力气下去也白搭,而且水下不好使力气,第三个还有一定危险性,一旦石头被撬开,村里积蓄洪水涌而入,外面直通那条河不仅水深,水底下还有大量石头,人旦被卷到河水里,九死一生。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托大。
事情耗到中午,眼看着屋里水又涨了不少,床底下来不及收拾鞋子都飘起来了,陈安修偷偷和陈天雨商量说,“不行,去试试。”
陈天雨拖住他说,“试什么试?村里淹了,把咱爸妈接到市区去住。淹又不是咱家。”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对村子当然有感情,但要拿他哥哥命去换,村子没了就没了。
“有办法,不会笨地拿命去搏。”
陈安修办法无非就是多固定两根安全绳,加强下保障,但即使这样,谁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可时间不等人,这雨看着还要下,再等到晚上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了。
陈安修当下也不再犹豫,从愿意下去人中挑了个水性格外好,两人热热身,系好安全绳潜了下去,水里温度倒是不算太低,但就如刚开始预计,能见度太低,水里杂质太多,他们又没有任何潜水设备,在水里滋味可想而知,陈安修坚持时间长点,那人每隔几分钟就浮上来喘口气,最后实在坚持不住了,又换了另外个下来。那边已经换了三个,陈安修这边还没换人,陈天雨在岸上急了,挽着裤腿就要往下跳,“大哥,上来,换人。”
陈安修浮上来,抹掉脸上一把水说,“别下来,已经找到松动那个地方了,只要撬开个缝,有水能过去就行了。”说完他憋口气,又潜下去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雨重新下了起来,岸上人都在焦急等待着,终于听到桥洞里传来声大动静,原本还算平静积水打着漩涡急速地向桥洞涌去,另一个人很快就被拉上来,轮到陈安修时候,陈天雨用力,拉上来却是根断掉绳子,他觉得脑子都空了,“大哥,大哥……”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听到他喊声,扔下手中雨伞,也向这边跑过来,一向喜洁的人,裤腿上沾了泥水也没留意。
陈安修攀着唯一那根绳子爬上来,吐掉嘴里口水,开口就骂,“谁家提供烂绳子,那么不经用,三两下就被石头磨断了,差点淹死。”
但对上岸边那张绝对比透顶乌云还要沉脸,原来不管人帅不帅,生气起来都一样可怕,他不易觉察地缩缩脑袋,“章先生,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好一周吗?”
章时年抓着他手臂把人拉上来,三两下扯掉他腰上绳子,一言不发,拖着人就走。
陈安修故作冷静地对围观众人挥挥手,回头被章时年拽个踉跄,他知道这人大概已经被气疯了,也不敢反抗,小声求饶,“章先生,街上人都在看着呢,有事咱回家好好说。”
陈家村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和陈安修关系,背后议论不在少数,但经过刚才那事,为了村子里事情,陈安修那么肯卖力,这都是大家亲眼见到,他们真不太好意思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