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的男人终于到齐了,几人跟姜婉白告了别,就匆匆的往三叔祖家走,这种时候,三叔祖就是大家的主心骨。
男人们去祭祖,女人却不行,因为田家祖训有云“男子方可祭祖”,对此,姜婉白却一点也不在意,又不是什么好事,不让她去,刚好,她还可以赶紧做她的月饼,等田良东回来,应该正好可以给他带回去。
整理了一下田良东带来的东西,姜婉白松了一口气,幸好,她需要的东西除了牛奶之外,都在,不过这牛奶也不是难事,村西头田良和家的牛刚下了小牛,去弄一点来应该不是问题。
说做就做,姜婉白让赵氏去弄牛奶,自己则开始准备配料。
王氏跟张氏一看姜婉白忙了起来,立刻来帮忙,“娘,我们这是要做月饼吗?”
乡下人什么都靠自己做,月饼也不例外,王氏跟张氏两个人早就等着了,只不过姜婉白一直没发话,她们也没敢擅自行动而已。
“对,做月饼,不过,我们可不是做一般的月饼,我们做冰皮月饼。”姜婉白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冰皮月饼的做法。
“冰皮月饼?”张氏有些疑惑,“那是什么月饼,用冰做的吗?”
“当然不是。怎么说呢,我们平常吃的月饼,不是金黄色的吗,而这冰皮月饼,则是白色透明的,就好像冰一样,所以叫冰皮月饼。
还有,这月饼如果能冷冻一下的话,会更好吃。”说到这里,姜婉白有点犯愁,“可惜咱们家没有冰,这月饼的口感,恐怕会打一些折扣。”
王氏跟张氏听了,直咂舌,冰,可是有钱有势的人家才会有的,要在数九寒冬的时候,将冰块藏在地窖里,第二年才有的用,那可是个大工程,既费钱,又费力,他们也只是听说过,却根本没见过,姜婉白要做的月饼竟然要用到冰,他们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需要冰是吗?”唐少正端着药碗从屋里出来,问姜婉白。
“怎么,你有办法?”姜婉白问道。
“我去试试,应该可以。”唐少正说着,将药碗用清水洗过,牵出他那匹枣红马,就出了门。
唐少正可不是说大话的人,他说可以,应该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能弄到冰,这下,姜婉白放心了,开始制作她的冰皮月饼。
冰皮月饼的关键,就在于它的皮,是用大米米分、糯米米分、澄米分三种原料混合而成,其中,大米米分跟糯米米分看字面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而澄米分,可能有些人就不知道它是什么了。
澄米分其实也是小麦米分,只不过,它是小麦过水,去掉面筋之后的细米分,又叫小麦淀米分,比较透明,一般是用来做虾饺、肠米分的原料。
将小麦米分交给王氏,让她去做澄米分,姜婉白则趁这个时间,开始筛大米米分跟糯米米分,做这种冰皮月饼,需要用细细的米分才好。
一会儿,赵氏将牛奶弄了回来,王氏那边也将小麦的面筋去掉,姜婉白这边也完活,便按照一定的比例,将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再加一点油,搅拌均匀,一盆滑滑的,白白的面米分糊就做好了。
将面米分糊放在一边静置,姜婉白又开始做月饼的馅料。
说起月饼馅,姜婉白却忍不住想吐槽一下,在现代,这月饼馅,好像只有你想不到的,却没有人们做不出的。
什么红枣桂圆的、花生芝麻的,那都是小意思,黑椒牛肉、麻辣鸡丝馅的那才是真豪杰,甚至还有什么海苔的、芥末的,可以说,月饼馅一直在突破人类的下限,大概,也只有大学食堂的菜谱能跟它拼上一拼。
在古代,可就简单多了,富裕一点的人家,会吃五仁、枣泥馅的,平常一点的人家,也就是豆沙馅,当然,还有人一些人家,只是放一点酥油、一点糖,也就算了。
姜婉白其实最爱吃豆沙馅的,不过不是超市买的那种很甜的豆沙,而是自己熬制的,满满都是红豆味、软糯细滑的豆沙。
咬一口,那调皮的小东西就好似会跳舞一般,在你的舌尖上、味蕾上,翩翩起舞,让你抓不到,咬不着,却满嘴留香。
豆沙馅的月饼,必须做,剩下的就是南瓜馅,现在正是南瓜成熟的季节,金黄的南瓜看着就诱人。将南瓜蒸熟之后下锅小火炒制,依次加入油、糖、澄米分,炒成糯糯的、粘粘的即可。
除了这两种,姜婉白还做了绿豆馅、芝麻陷的。
等到将馅放入蒸锅的时候,唐少正也回来了,不负所望的,他带回来一大桶冰块,让姜婉白喜出望外。
怕那些冰融化了,姜婉白赶紧把它们放到了地窖里,又盖上了厚厚的一层草帘子,她这才回来,赶紧将面糊放进锅里面蒸,蒸二十五分钟后。
二十五分钟后,面糊已经凝结成面团,就好似糯米糍一样弹,这时,将它放在冰上镇一下,就可以用来包馅。
包好馅后,拿家里的月饼模具一扣,一个略带透明,印着嫦娥奔月图案的冰皮月饼就做好了。
“这是月饼?”王氏等人看着做好的月饼,都有些难以置信,她们还没看过如此好看的月饼呢,就像,对了,真的像冰一样。
“冰清玉洁个尘无,滴露玲珑透彩光,好,好一个冰皮月饼。”唐少正看着这冰月月饼,有些失落,有些激昂,“也只有这样的月饼,才配得上那一轮皎皎的明月,以此看,以前的中秋都是白过了。”
唐少正是文人,文人自有一股清高,爱兰花,喜欢它们高洁素雅,爱美玉,因为玉如其人,白璧无瑕,而这冰皮月饼也是,正触动他那种茕茕独立的情怀。
姜婉白一听唐少正的话,却心中一动,她刚才只想着这月饼好吃,却没想到它的寓意,现在一想,可不是吗,在文人眼里,仰天望月的时候,还有什么能比这样一块如月光一样的月饼更能打动他们。
文人,要的就这这种情怀,这种说法。
或者,不止是文人,还有那些有钱的人,讲究排场的人。
姜婉白顿时眼前一亮,“听说县里晚上会有灯会。”
唐少正可不是那种迂腐的读书人,闻弦而知雅意,他道:“今晚游鸿诗社会在雅园赏月吟诗,有了他们的肯定,这冰皮月饼,大概能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游鸿诗社?”姜婉白一愣。
唐少正笑了笑,“它可是整个安荣省甚至半个北方,所有文人的旗帜,社长姓林,本是当朝大学士,学贯古今,只不过后来因为政见问题,郁郁不得志,这才一怒之下,辞官回乡,专心治学,成立了这家诗社。
诗社里的人,无不是才华横溢的读书人,甚至,还有很多京城、甚至外地的读书人因为钦佩林学士的风骨,特意来这里,加入这诗社。
诗社从成立到现在已经十年,经历过三次科考,出过一个状元、两个探花,进士数不胜数,读书人莫不已加入游鸿诗社为光荣,甚至,有人说加入了这诗社,便已经是半只脚登上了了皇榜。
皇榜就是科考放榜时的名单。”唐少正说到这里,怕姜婉白不明白,就解释了一句,解释完,他继续道,“游鸿诗社如此炙手可热,它每年的赏月大会,更是人才济济。
除了坐镇的林学士外,以前游鸿诗社出去的官员,有名望的文人,甚至连朝廷勋贵,有时也会来,那才叫一个卧虎藏龙。
甚至有一种说法,说谁能在赏月大会上独占鳌头,那他下一次科考,绝对是功成名就。”说到这里,唐少正有些兴奋,也有些失落。
本来,他也应该去参加科考的,没准也能像他们一样,身披红袍,头戴红花,骑着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是发生那件事后,他却不得不走了的路子,时也,命也。
不过,这都不妨碍他向往那种风云独占的感觉,或者说,他比别人更多了几分渴望。
游鸿诗社?姜婉白听了唐少正的话,突然想起了明朝东林党人的诗社,说是诗社,其实就是一个政治利益团体,最后,还差点控制了整个明朝,弄的腥风血雨的。
这个游鸿诗社,感觉也有点那个意思,就是不知道这林学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真的放弃了官场,还是图谋更大的权力。
当然,这都不关姜婉白的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撑着,皇帝都不急,她一个小老百姓急什么,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将这月饼卖出去,换成钱,不然过了今天,谁还要她的月饼啊!
“这游鸿诗社这么厉害,我们……”这件事,要想成,肯定得靠唐少正,靠她,她连雅园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