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只要离开了林飞白,离开了无定门,时间一长,他就能够将他忘了,可事与愿违,他非但没有能够忘得了他,反而在夜深人静当中,总是忍不住想起他。回想起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气归气,可若这里面只有怨恨而没有感动,那是假的,是他自己骗自己。
他可以骗得了别人,但是骗不了自己,他泄气般地承认,他确实是喜欢上了林飞白,而且这份喜欢远比他自己感受到的还要深,他以前绝不是多愁善感,优柔寡断,儿女情长的人,可现在,他却变成了这样的人。一个人蜕变成如此,真不知道他该是讨厌自己还是为此发愁。
“王大哥,你虽然不说,但是我总觉得你闷闷不乐的,是小弟我招待不周吗?”
这一日,傅天华照例邀王铮出来游玩散心,两人并肩走着,他便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王铮顿时语塞,他想不到对方会看穿自己的心事,也许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吧,师妹也说过他眼里藏不了心事,总是会表现出来。
王铮笑了笑,摇头否认道:“没有,傅公子哪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是我自己有点心事。”
听到王铮依旧还是喊他傅公子,傅天华假装不悦地说道:“我都喊你王大哥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生分地叫我傅公子,王大哥,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不、不,”王铮连忙摇头,便喊了他一声天华。
傅天华笑笑道:“这就对了嘛,我们都已经是朋友了,互喊名字有什么要紧。”又继续问道,“王大哥,你有什么心事吗?”
王铮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小事而已。”
傅天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沉吟半晌,忽然道:“难道是为情所困?”
“……”王铮张了张嘴巴,看向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继而摇头否认,说道,“天华你怎么会这么想?”
傅天华微微一笑道:“我只是猜得。”
王铮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真的不是感情上的事吗?”当听到对方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没有,没有。”王铮再度否认,见到他随后没再追问,心里松了一松。
王铮思忖片刻,便将自己在心中打算已久的话说了出来:“天华,我在这里也叨扰多日了,我想是时候该告辞了。”
他想走的话一出,果然遭到了傅天华的强烈拒绝,傅天华皱眉说道:“王大哥,我不希望你这么快就走,我还想你能够多住一段时间了,你知道我是很喜欢你的,难道王大哥不喜欢我这个朋友吗?”
“咳咳!”听到那句似是而非的暧昧话语,王铮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随后解释道,“天华,我自然是喜欢结交你这个朋友,只是不愿意再打扰你,再者,我本也想四处走走,是时候该启程了。”
“哎!”傅天华好似十分沮丧般,长长地一叹气,沉默半晌,最后像是妥协了般,点头道,“好吧,那就不再挽留王大哥了,只是不知道王大哥想去哪里,有什么打算?”
王铮摇头道:“没什么打算,只是漫无目的地走走。”他只是想暂时远离与林飞白有关的一切,理清心中那团乱麻,也许等自己什么时候想通了,会回来找他的吧。
第三十八章:再生波折
林飞白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地赶回无定门,顾不上片刻的休息,急忙招白素素与荆正阳两人来见他,虽然已经看了书信,仍还要他们亲口说说那天夜晚黑衣人劫走王铮时的情形。
白素素便将那日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林飞白听完,皱眉思索不语,过了片刻道:“手臂能够自行离开身体?这种古怪的武功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会是哪一种失传已久的门派武功呢?”
白素素说道:“都是属下们办事不利,这几日我也跟正阳在加紧查找王大侠的下落,只是目前还没有消息。”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接着便有门人赶进来,原来是寻找到了王铮的下落,这消息让在座的人精神不由一振,急忙问人在哪里。
“碧云山庄?”等挥手让人退下,林飞白双手负在身后,喃喃自语道。
白素素说道:“许是属下孤陋寡闻,但是在江湖上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
荆正阳在一边点头附和。
林飞白思忖片刻,忽地转身对他二人说道:“给我好好查查这个碧云山庄,查查这个叫傅天华的人,收留阿铮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与那天夜里掳走他的黑衣人有没有关系,与我们分舵灭门一事有没有关系。”
荆正阳与白素素急忙俯首称是。
听到王铮暂时安然无恙的消息,林飞白紧紧悬着的一颗心仍不能完全放下,依旧不能松开紧绷的神经。不光是因为现在暗流涌动,情况不明,他对王铮始终揪着一颗心,更在于他跟王铮之间断裂的关系,究竟该怎么去修复,怎么才能够挽回对方呢?这才是他最头痛的地方。
这时白素素出声道:“少主,既然已经知道王大侠在哪里,少主要去接他回来吗?”
林飞白望了他们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慢慢说道:“如果我去找他,他必定不愿意见我的。”
“少主,”白素素不由走上前一步,安慰他道,“少主,素素觉得,王大侠对你未必是无意,也许少主你去找他,好好谈谈,把事情说开了,王大侠会回心转意的。”
林飞白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蹙着眉头,思索片刻,说道:“我不能直接去找他,我得先去一趟九华派,让他的师弟师妹出面,他不愿意见我,但他不会不愿意见他的同门。”
白素素与荆正阳相视一笑,说道:“少主这个主意很好。”
林飞白打定主意,便让白素素留在无定门里,继续追查凶手与打探碧云山庄的底细,自己则和荆正阳一起赶路去九华派。
王铮在傅天华的挽留下,打算再住上两天,等雨天过去了再离开。这天晚上,毛毛细雨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洒下来,增添了几分清冷孤寂。傅天华摆酒款待王铮,说要为他践行,酒桌上就他们两人,自斟自饮,叙些江湖闲话,倒也清净自在。
傅天华拿起酒壶给自己和王铮都倒上酒,端起酒杯敬对方道:“小弟就祝大哥一路顺风吧。”
“谢谢。”王铮也自端起酒杯来回敬他,一饮而尽。
傅天华提起酒壶便要为他添酒,被王铮一手按住道:“天华,我自己来吧,不必这么客气。”
然而他话音未落忽地皱起眉头来,不禁脱口道:“天华,你的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原来是因为他在按住酒壶时碰到了对方的手指,只觉入手处一片冰凉,好像没有温度一样,然而现在不是数九寒冬,傅天华也不像是身体孱弱的人,怎么手会这么冷呢?
王铮说话间,对方的手指已经倏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抽了回去,傅天华朝他笑笑道:“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毛病,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并没有什么妨碍。王大哥,喝酒吧。”
“哦,好。”王铮应声道,便将这件不痛不痒的事轻轻放过了。
两人闲聊到很久,推杯换盏间,王铮已有了几分醉意,傅天华常说自己酒量不佳,果然这回他与王铮喝得差不多,却比王铮先醉下,起身走路之间已是晃晃荡荡地手脚不灵活。
王铮怕他摔着,忙扶住他道:“天华,你慢点,你喝醉了。”
傅天华的酒品倒是很好,喝醉了也很和顺,眯着眼睛对王铮笑笑道:“王大哥,不劳烦你,我让下人扶我回去就行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说罢高声招呼下人过来扶他回房。
王铮见此也不再坚持,与傅天华道别之后,接过下人递来的灯笼,便往自己所住的地方而去。他并没有十分的醉意,头脑尚还清醒,走在游廊上,四周寂寂无声,耳边传来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与自己回响在走廊里的脚步声相互应和,在这凄清的雨夜中,显得过分清冷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