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写这么长的信,要用的血也是不少,绝不会一次写成……
一想到背后隐藏的可能,贺穆兰忍不住皱住了眉头,脸色古怪地看着赫连止水拿着的那块细绢。
细绢一般是有钱人家做中衣用的……
“花将军,你为何如此古怪地看着这封血书?”
赫连止水被贺穆兰的表情看的一怔,伸手把细绢递过去。
“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
贺穆兰的神色在油灯下晦暗不明。
“这封信很可能让有心人利用,或是暴露了玉翠的身份。我们既已看过,还是将它烧了吧。”
还是烧了好,若是日后玉翠看到这封信,说不定也会不自在。
“那怎么可以!翠姨的忠义,天日可昭!这可是用翠姨的血写成的!”
赫连止水闻言立刻神色大变,将细绢折了几折贴着心口放好。
“我不但不会烧了它,日后还要拿给我父亲看,给我姑姑看!能有这样的忠仆相护,乃是我们的荣幸!”
“呃……”
贺穆兰挠了挠脸,被如此认真的赫连止水弄的说不出话来。
两人正在商议间,门外忽然传出“嘎啦”一声巨响,随后便是铁链挥动发出的“铛铛铛”的声音。
如今正是下半夜,除了贺穆兰和赫连止水在看信,盖吴和陈节举着油灯,其余关在一起之人都昏昏沉沉。
之前高深有派人联系过其他被关着的卢水胡人,说清了原委,门头又没有上锁,所以卢水胡人们都把牢房当做不怎么好住的客店,准备安顿到天亮就出去的,如今正他们补觉的补觉,休息的休息……
这种阴森的地方传来这般突兀的一声狰狞巨响,顿时惊醒了无数人。
“怎么回事?门怎么锁上了?牢头呢?你们干什么?”
“我这也锁上了!什么情况?少主!少主!你那边怎样?nnd,我就知道鲜卑人和汉人都狡诈,我们肯定是被骗了!”
“金子,快把金子藏好!一定是他们看上了我们的金子!”一群卢水胡人立刻用很多人都听不懂的卢水胡土话叫了起来。
一时间,这一层的牢狱混乱嘈杂之声大作。贺穆兰也顾不得那封血书了,到了门口将门一推,果然纹丝不动。
“真锁上了!”
她使出全身力气,对着铁门狠狠一踹!
这屋子是关押身份贵重之人的,守卫自然也是最森严的,这铁门是精铁铸就嵌入墙里,竟是连晃都没有晃上几下。
这下子,满屋子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320章 不可为人
话说高深出了太守府的大牢之后,径直就朝着王斤所在的主院而去。
高深如今在长安城的身份很尴尬,而且是难以解决的尴尬。
他原本是鲜卑军户,高家也是北地豪强之家,所以一入军中就顺风顺水,带着家兵混了不少的军功。等到了魏帝征伐夏国时,他又谋得了人人羡慕的先锋将军之位,率先跟着几位大将攻下了长安城。
事后,他在论功行赏中得到了常山王拓跋素的推荐,被魏帝赐为管理长安治安的镇戍将军,而这时他才二十六岁,可谓是年轻俊彦,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没多久,常山王被陛下派去统万做了统万城的大将军,而长安城则被派了另一位将军镇守,他原本已经被算做是常山王的嫡系,王斤将军被派来长安之后,他的身份自然是极为尴尬。
偏偏他的官位是拓跋焘亲自封赐的,王斤想要调走他换上自己的人都不行。
这时候高深才明白,常山王会为他举荐其实乃是上位者们的权谋和博弈,他人在这里,就要永远感激常山王的知遇之恩,而常山王即使镇守统万,也不会失去了解长安的情报来源。
高深原本只是一个武将,却被卷入官场上的倾轧,心中也是暗暗叫苦,想要自请调离都不行。偏偏镇戍校尉名为“校尉”,实际上是地方上五品的实缺武将,不但份位高,还是肥差,一旦插手治安和城门官的主将,哪怕什么都不做,每日的孝敬也多的让人咋舌。
可高深知道自己不能留下一丝把柄让王斤抓住,丢官事小,以这种高层斗争的残酷,转眼间他的命就会丢掉,所以高深不但没有贪墨成性,甚至约束部将不可扰民,更不能惹事,否则一律杖责五十。
即使是军中汉子,军杖五十也可以要了命,他的部下们原本以为跟在镇戍校尉后面吃香的喝辣的,再不济也可以在小民手中剥削一番,却摊上这么个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青天大老爷一般主将,简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不但如此,高深甚至每日亲自巡查长安城的治安,但凡宵小、贼寇、逆贼,一概不会姑息。他白日巡查不算,夜里还亲自带队巡查宵禁,唯恐有一丝失职。
自他担任长安的镇戍校尉,别的不说,底层百姓的日子好过的多了,人人见了他,都尊敬的喊他一声“高将军”,若有冤屈委屈、被讹诈勒索,都会去衙门里找他讨个公道。
人人都夸高深品行高洁,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从地方豪强出身,看惯了弱肉强食,哪里有这样的菩萨心肠?若不是王斤和王斤的部将对他虎视眈眈,外面又有常山王和家中为他提供倚仗,这样内外不是人的日子,他怕是早就被逼疯了。
所以外界的百姓越夸他,越把他当做“高士”,他的部将就越憎恨他,而刮不到油水、又没见到高深刮油水的顶头上司王斤就越发将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高深的做的没有一丝不妥,而且现在名望也高的不可思议,王斤早就命人将他杀了。
若说王斤为何这么嚣张,就要说一说这个人的背景。为何连常山王拓跋素和高深都不敢惹他。
王斤并不是靠打仗得到的军功,他在征夏时督造工程器械有功,这才从即丘侯晋升为淮南公,留下来镇守长安,成为一地主官和主将。
事实上长安地方上原本就治理的很好,赫连定当时是弃城离开的,长安城几乎没遭受什么战乱的损失,王斤接管长安,要比拓跋素接管统万要轻松的多了。
王斤能得到长安镇守将军一致,自然是身份贵重。他的嫡母是先帝的妹妹,是现任皇帝拓跋焘的堂姑,更是如今的黑山大将军拓跋提的亲姑姑,这位公主和拓跋提的父亲拓跋曜乃是一母同胞。
为何要说嫡母?因为这位公主没有生育,王斤是婢女所生,抱给公主抚养长大的。王家的血脉大概有些问题,王斤之父临到死都只有这一个老来子,王斤的伯父更是到死都没有一个儿子,所以王斤身上袭了他父亲和他伯父两个人的爵位,一人撑着两个门第。
这位公主昔日在宫中时就极为受宠,下嫁给身为后族的王家,更是在王家呼风唤雨。她没有生孩子,可从小把他王斤养大,自然对这个孩子溺爱无比,处处为他谋划,这才让他无惊无险的一直到了国公的地步。
也许是婢女所生,王斤的气度长相一点也不像其父,由于被溺爱过度,武艺和文才都是平平。但他非常会用人,在督造工程器械、调度后勤之事上,有独到的本事,这才能得了拓跋焘的任用。
这王斤有一个巨富贵族之家的公子通常都没有的毛病——爱财。这让这位淮南公兼长安太守变得讨人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