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六脩见卫玠不理自己,便换了个问题:“好吧,怎么把你运出去显得有点小儿科,你估计已经猜到了,找个与你一模一样的人不容易,找个身形与你相似的还是很简单的。那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绑架你吗?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卫玠的回答是继续死一样的沉默。
拓跋六脩绑架他,很显然是出京的事宜走不通门路,被逼无奈之下的铤而走险。在这点上,确实是卫玠和卫老爷子小看拓跋六脩了,笃定拓跋六脩拒绝不了代王的诱惑。谁曾想,拓跋六脩也能这般壮士割腕。想想也是,若有一日能成为天下共主,一个区区代王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需要拓跋六脩知道卫家已经知道了拓跋猗卢已死,只需要拓跋六脩有想走的念头,就足以他干出今天的事情了。
事实上我,卫玠怀疑从当年拓跋六脩爽快的把拓跋六修的身体给了他起,拓跋六脩就已经在想办法给自己留这么一条后路了。
也因此,卫玠根本不需要怕拓跋六脩会伤害他,最起码暂时不需要害怕。
如果拓跋六脩想杀了卫玠,他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从几年前开始布局。拓跋六脩需要卫玠,因为卫玠既是让卫家投鼠忌器的保命符,也是他来日能够一呼百应的名为救世主的筹码。
拓跋六脩不仅不会杀了卫玠,估计连伤害卫玠都不敢,因为卫玠有心疾,分分钟就会挂掉的那种。
拓跋六脩看出了卫玠的有恃无恐,也不得不承认,卫玠对于他来说就是个烫手山芋,他确实没办法拿卫玠怎么样,顶多是裹挟着卫玠去盛乐N日游:“好吧,你我都很清楚你的价值,那让你性命无虞,我连威胁你的时候都在掂量着语气,生怕把你威胁的犯病了。不过,幸好,我还有个皮糙肉厚的兄长。”
“!!!”卫玠终于有了反应,他不得不有反应,从听到拓跋六修名字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抓住了。空气被一点点挤压,唇瓣缓缓变成了青紫的颜色。
拓跋六脩怕了,赶忙给卫玠喂药,嘴边还不断的说着:“呼吸,呼吸!”
对于拓跋六脩来说,不能杀死卫玠的理由,其实还有一个——卫玠是他最想得到的东西。他和他兄长是一样的人,他们生而不祥,六亲避退,那凭什么拓跋六修就能有卫玠,而他不能有呢?他一定会得到卫玠的,不着急,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磨。
拓跋六脩开导着卫玠:“你死了,谁来给我兄长报仇呢,你说对吧?”
好吧,这样的开导,还不如不开导。
卫玠被刺激大发了,他睁开眼,满目充血的看着拓跋六脩:“你说什么?你把六修怎么了?”
卫玠终于回应了拓跋六脩,但拓跋六脩却一点都不开心,他以为他会开心的,可事实并不是那样。
所以,拓跋六脩的蛇精病又犯了,在给卫玠灌了有宁神作用的中药后,他开始不管不顾的用语言报复卫玠:“我能把他怎么样?当然是杀了。”
“你杀不了他。”卫玠笃定开口。
即便卫玠的心脏已经疼的仿佛要被捏爆,但他还是及时找到了让自己平静下来的理由,又或者是药物的作用,反正卫玠突然想到,拓跋六修是灵魂,没人能够伤害他。哪怕是祭巫,也拿拓跋六修束手无策,拓跋六修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人。
“当然,当然,在他是鬼的时候,我杀不了他。”拓跋六脩耸耸肩,将一个变态诠释的淋漓尽致,“但是当他进入身体的那一刻,我就可以伤害他了啊。”
卫玠倔强的不愿意相信。
“我一直很好奇,当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之后,被一剑捅了心脏,他还会不会再次变成真正的鬼。事实证明,不会,他死了。”
卫玠咬着下唇瓣,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去相信拓跋六脩,这家伙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留着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还总爱和我抢东西的人,对我能有什么好处?”拓跋六脩和一般传统反派不太一样,他不喜欢把敌人留在最后,等敌人翻盘反杀,他喜欢直接弄死他的敌人。
干脆利落,没有转机。
“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兄长都死了,死的不能再死。执行命令的是祭巫的弟弟,说起来,他和你还有那么一两分相似,我兄长要是愿意难得糊涂,他也算是死在你手上,那一定很幸福。顺便说一句,祭巫的弟弟有相子不仅负责弄死拓跋六修,也负责假扮你。他对我可是很忠心的。”在没有卫玠的日子里,拓跋六脩给自己找了不少替代品。
好吧,拓跋六脩其实不一定需要卫玠,他需要的只是卫玠对拓跋六修那样坚定不移的感情。
卫玠撇了一眼拓跋六脩,不屑道:“若你弄死了他,那你现在还在等什么?”
卫玠虽然不能动,但他还是有感觉的,也能看到一部分环境。他猜测他大概是在某个别苑里,或者民宿里,反正不是在行进的马车中。若拓跋六脩只是想跑,他应该在得手的第一时间,趁着所有人去赶赴宫宴以为卫玠卧病休息的这个时间差,连夜离开洛京。但是拓跋六脩并没有,他看上去好像在等什么。
拓跋六脩无奈又充满赞叹的对卫玠道:“你真是越来越让我不想放手了。好吧,谁让我喜欢你呢,告诉你好了,有相子和他哥哥临时反水背叛了我,没有执行杀死我兄长的命令。”
虽然卫玠很想问有相子是谁,但他还是明智的决定先听拓跋六脩说下去。
“我真是搞不懂有相子,他要么就别背叛,要么就背叛的彻底一点。他把你运了出来,却不肯完成杀人的任务。这样当不当正不正的算什么呢?幸好,我早就猜到他不可信了。所以说,你是特别的。“拓跋六脩近乎迷恋的看着卫玠,“如果换做是你为我兄长做些,你一定不会这么出尔反尔的,对吗?”
“那又如何?”卫玠鄙夷的看了一眼拓跋六脩,“你一辈子都不会变成六修。”
“嘘——”拓跋六脩并起两指,压在卫玠冰凉的淡色薄唇上,“别开口说这些让我生气的话,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然后,他们就一起沉默了下来。
药效发作,卫玠再一次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此时此刻的洛京,全城戒严,王济骑在俊黑的宝马之上,努力压抑着胸中滔天的怒火,亲自带队挨家挨户的搜索着卫玠的下落。
卫家以卫恒为代表的郎君,都得到了晋惠帝的明旨,得以也能和王济一样,参与了带队找人。
灯火通明了整整一夜,所有在洛京生活的百姓几乎都已经知道了,卫家三郎被绑架了,至今下落不明,
最先发现不对的成都王,此时他正在宫中,与卫老爷子、晋惠帝等人坐在一起等消息。
“那个有相子和什么祭巫的,根本不值得相信。”成都王一想到卫玠是在与他分别之后消失的,心里就有一股控制不住的暴戾之情在滋生,他派出去跟着卫玠的人,看着卫玠进了那个偏僻的庄子,却没能看到卫玠被换了个身份运出去,这让他总忍不住觉得是他的错,“我虽然不知道卫玠去那个偏僻的庄子里干什么,但是我会分析,在什么情况下,有相子才会反水反一半?救了这个沉睡不醒的拓跋六修,而不救卫玠?”
“您的意思是?”卫老爷子如今脑子也很乱。
“根本没有什么见鬼的双生子。卫玠被骗了,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拓跋六脩利用卫玠对他的信任,绑架了卫玠,再假装受害者,有相子从旁协助,贼喊捉贼!”
晋惠帝懵懵懂懂的左看看弟弟,右看看卫司空,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卫老爷子被成都王说的也有些动摇:“确实,说拓跋六修有两个人,只是小娘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人见过两个拓跋六修,小娘也有可能是被骗了。但是如今拓跋六修是真的昏睡不醒,晋疾医和江疾医已经检查过了。”
“他只是在等我们松懈……”
成都王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急报传入,他们在刘聪处找到了蛛丝马迹。刘聪是刘渊的儿子,也是匈奴贵族,此前曾在成都王所在的邺城任过职。刘渊被卫老爷子设计弄死之后,刘聪就代替父亲入洛阳为质。
如今刘聪的住处已经人去楼空,只找到了一些被丢下的祭巫弟子的衣服,还有卫玠的配饰,最要命的是王济在房间里发现了不知名的血迹。
“血迹?!”成都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很显然,是刘聪在帮助拓跋六脩里应外合,他泄露了成都王和卫玠的行踪,帮助拓跋六脩更好的完成了计划。至于刘聪帮助拓跋六脩的理由,没有人关心,他也是个胡人,胡人帮助胡人还需要什么理由?
卫老爷子却突然无比的懊悔,他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连刘聪一起杀死,刘聪这是在为父报仇。
如今东窗事发,刘聪跑了。
“如果拓跋六修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那么就是刘聪一直在暗中藏着卫玠。如今刘聪觉得藏不下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