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武天生大嗓门,尽管已刻意放低音量却仍是被鲜于通听到几声动静,高喝一声:“什么人!”
手中的折扇化为一道凝光向他们四人藏身的沙丘急射而来,瞬间便将沙丘截断,黄沙洋洋洒洒将方振武等四人盖了个一头一脸。
“常飞云!方振武!吴燕山!霍然!”宋远桥一见沙丘之后藏着的竟是他武当门下弟子,手里还都捏着一张咬了一半的烙饼,当即沉下脸喝道,“你四人不好好用膳,来此作甚?”
“见过师父!”
“见过大师伯!”
四名弟子垂头丧气地向宋远桥行礼,正苦恼该如何解释为何出现在此,宋远桥的入室弟子常飞云已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同样盖满泥沙的烙饼举在手上,苦着脸道:“原本是来给师父送晚膳的,如今……”
宋远桥天生便是恂恂君子,听常飞云这么说便信了他,见弟子们一片孝心也不多责怪,只柔声道:“师父与各位掌门议完事便回去,你们不要在此地多留。”
“是,师父!”常飞云急忙点头称是,便要与其余三名弟子一起溜之大吉。
“慢着!”哪知,鲜于通却在此时喝住了他们。“便是给你们师父送晚膳,也不用四个一起送吧?说!你们都偷听到了什么?!”
“哪个稀罕偷听?你又没有办法!”不等其余几人开口,吴燕山已经忍无可忍地抢白了一句。这位华山派掌门一副文士打扮,自命风流、号称足智多谋、自认是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军师,可在吴燕山眼里看来却十足是个自吹自擂的蠢货!“不过是带着我们送死而已!”
“燕山!”宋远桥连忙喝住他,“滚回去!”
“你说什么?”鲜于通却忍不了被一个晚辈当面冲撞,面颊雪白,双目却是赤红几乎要喷出毒焰来。“不准走!把话说清楚!”
吴燕山自知失言,干脆就豁出去了,怒道:“我等是武人,不是士兵!我们应该与魔教的高手正面对敌一较高下,而非在此攻伐战阵!这几日,六大派弟子听先生号令以血肉之躯强攻落日崖,有几人是死于武功高手的手上?他们不该这么死!他们死得冤!如今先生非但不吸取教训,还要我等继续硬拼下去,以我等之短争敌方之长,取死之道!”
吴燕山此言一出,各大派掌门、元老俱是心中一凛,竟无人责怪他以下犯上。崆峒派的唐文亮更是心有戚戚,今日他带领门下弟子杀上山崖,守卫的魔教教众无一人是崆峒派的一合之敌。然而那些魔教教众凭着猛火油与火箭连射,最终仍是将他们逼退了去。甚至有几名弟子因躲闪不及,最终竟是被猛火油活活烧死,死状之惨烈让人想来也不寒而栗。他们武林中人,个人武勇再强也强不过千军万马,强不过滚石檑木、弩弓连射。
鲜于通自接任华山派掌门以来,无论是江湖中人或是门派弟子都对他恭敬有加,如今日这般被不留情面地顶撞质疑还是头一遭。鲜于通并非心胸宽大之人,杀心已起面上却仍不露声色,只仰天打了个哈哈,冷声向宋远桥言道:“宋大侠,武当弟子若是贪生怕死大可先行离去,何以泄我五大派的士气?莫非,至今仍惦念着与魔教妖孽金毛狮王谢逊的旧情?”
“放你娘的狗臭屁!”鲜于通如此含血喷人,方振武哪里还忍得住,当下便梗着脖子大声叫骂。“分明是你自己没本事,还牵扯旁人,好不要脸!”
“放肆!”宋远桥再不能无动于衷,他与方振武等人相距丈余,然而只轻轻巧巧地跨了两步便已站在方振武等人的面前,劈手给了这四人一人一个耳光。“你们当真以为这里不是武当,我便不会以门规处置你们吗?跪下!”
四人皆知宋远桥生性儒雅,轻易不动怒处罚门下弟子,然而但凡动怒必然是雷霆震怒绝难善了。如今见宋远桥怒气勃发,一个个心中连道懊恼,哪里还敢顶撞半句。当即“噗咚噗咚”地全跪了下来,齐声道:“弟子知错,请师父大师伯恕罪!”
宋远桥置之不理,只厉声道:“口出污言!以下犯上!以武当门规当……”
“师父!”跪在地上的常飞云见宋远桥铁了心要罚他们,急忙高声打断他连声嚷道,“师父要罚弟子,弟子绝无怨言!但是师父,请师父听徒儿一言,添油战术绝不可再用!我六大派栽培弟子不易,如今元廷无道魔教为恶,正是我辈侠义中人涤荡陈腐正本清源之时,应留待有用之身!若是为了区区一个魔教拼地两败俱伤、伤我六大派根基,不值!不值啊,师父!”
常飞云这话宋远桥听不听得入耳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几个门派掌门、元老都听进去了。崆峒派唐文亮当即出言道:“宋大侠请了!”
宋远桥怒气未消,见唐文亮突然与他搭话也只得强自忍耐。“唐大侠请了,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在下却是觉得令徒说的几句话不无道理。”想起今日的惨败,唐文亮又不禁苦笑了一下。“想那魔教教众所仗不过地形险要,若论武功无一人是我等敌手,可笑我等枉称高手竟是束手无策。如今想来,究其实质终究是我等武人于兵法战阵之道实是有力未逮。不知,何谓添油战术?”
“所谓添油战术,便如咱们如今这般,因为落日崖地形狭窄,六大派弟子不可能全数攻上,便只能每次都只派遣一部分弟子展开攻击。好比给油灯添油,一次不够便再加一点,加的永远没有消耗的多,最终只是无谓的损失,于大局毫无益处。”常飞云轻声回道。
各派掌门、元老沉思片刻,顿觉豁然开朗。这时不等唐文亮再多说什么,空闻禅师已率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大才!”
“这不是我说的,是我宋师兄说的。”常飞云没好气地道,他是武当弟子对少林派天生便有芥蒂。方才师父要罚他们,也不见这满口慈悲的大和尚为他们解围,这个时候还来做什么好人?
常飞云话音刚落,昆仑派的班淑娴已惊讶出声:“你们口中的宋师兄莫不是江湖人称……”她说到此处忽然面带尴尬地瞥了宋远桥一眼,转口道,“莫不是宋大侠的爱子宋青书?”
鲜于通展开折扇摇了几下,冷嘲地道:“何夫人何不把话说完?这位宋青书江湖人称,错了错了,是商户人称‘铁算盘’,算账端得精明厉害。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今日我六大派围攻魔教,如此大事莫非还需向浑身铜臭的商人学习战阵之道?”
四人中方振武与宋青书最是交好,哪里听得鲜于通这般冷嘲热讽,当下高声回道:“我宋师兄十五岁时为了筹措银两赈济黄河灾民亲赴泉州行商,六年来,我武当共收留灾民三十万之数,因宋师兄仁心,人人安居乐业!你们谁能做到?易地而处,只怕你们早就赔地当裤子了!”
鲜于通被方振武堵地面色忽青忽白,最终仍是空闻禅师打圆场道:“你们宋师兄既知添油战术不可取,可曾说过别的办法?”
“我不知道,宋师兄只让我们稍安勿躁,等他赶至。”常飞云老老实实地道。
宋远桥见各大派掌门、元老均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不禁咳嗽了两声,解释道:“我二师弟与青书已在武当佃户之中挑选了一千民壮赶赴昆仑,预计明后两日便可抵达。”
“以兵法战阵对兵法战阵,确有可取之处。只是此次六大派围攻光明顶,若是全赖民壮出手,未免教江湖中人笑掉大牙!明日,我峨嵋派仍将派门内高手围攻落日崖,武当派的好意,心领便是!”一直在旁倾听的灭绝师太忽然出声,说完这两句便一甩手中拂尘扬长而去。
灭绝师太个性孤僻,空闻大师也拿她没有办法,见灭绝师太离开也只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向其余五派掌门、元老询道:“列位的意思是……”
不等他们有所回应,仍跪在地上四名武当弟子已斩钉截铁地抢先言道:“我们要等宋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的回帖因为剧情进度的问题,很多读者都表示不满。在此,我只能说,这篇同人既然没有选择最简单的办法,让宋青书跟着张无忌走剧情线抱张无忌大腿,而是要他另起炉灶再与张无忌一较高下,本身就意味着我需要布局更多的内容。在布局未完全成前,除了要读者们耐心体谅理解,我也没别的招了。因为剧透的确是不行的!明天的更新,宋青书将正式带着他的千人队伍开始打仗。是的,打仗,不是打架!而张无忌的出现,不好意思,你们还要等!我能保证的只是:张无忌一旦出现,他的剧情我都不会敷衍!如果还是有读者不满这样的布局,一定要快进到有张无忌的剧情,请谨慎购买,有张无忌出现的桥段我会在章节标题或者内容提要中做出提醒,一定不会让你们误买!
因为这件事,让我想起一部电影《桃姐》。徐老怪在这部电影中跟刘德华曾有一番谈话,大意是导演出一部电影一开始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好比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什么性格都心里有谱,但投资商、市场、观众,都必然有自己的要求。导演为了把电影拍出来,有时候不得不迎合投资商、市场、观众做更改,但无论怎么改,总要有个底限,衣服可以少几件,性格可以扭曲一下,但不能改地少只手少只脚,甚至改成外星人!
48、连珠十三箭
翌日一早,峨嵋派灭绝师太在门中选出三十名武艺高强的弟子围攻落日崖;华山派鲜于通前夜被武当大大地落了颜面,不肯再听空闻大师之命行事,竟令门下弟子全数出动。其余四派都劝鲜于通莫要冲动行事,且等一等武当的民壮。鲜于通只是不理,高声言道:“我华山派自有斩妖除魔的手段,勿需列位多虑。今日若是不能建功,他日亦不敢略武当之美!”
此话一出,便是老好人如宋远桥都忍不住心头有气。他虽不通兵法,却也亲眼所见这几日六大派合力围攻落日崖,死伤惨重成效却是不彰。怎么明知鲜于通的部署有错,旁人连说都不能说了?他缓缓道:“鲜于掌门,各派培养弟子不易,切莫为了一时意气有损门派根基。”
不等鲜于通有所回应,鲜于通门下弟子钱公明已然高声叫嚷道:“武当派贪生怕死,我们华山派却不怕!”
“你说哪个贪生怕死?”吴燕山面色一变,当即冲了上去。
钱公明将吴燕山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傲然道:“哪个不敢出战,哪个便是贪生怕死!”
“战不得法,不过是徒然送死!愚蠢!”吴燕山怒气冲冲地回道。
“我等习武之人,战阵相见便是明知必死也要拔剑一战,断没有弃剑投降的道理。你们武当派这几日缩着脖子不敢出头,以为我们都没瞧见吗?”钱公明话音刚落,华山派的一众弟子已然哄笑。
吴燕山面色陡然涨地通红,猛然转身向宋远桥单膝跪下,朗声道:“大师伯,燕山请战!”
“燕山,别冲动!”
“燕山,你忘了宋师兄的嘱咐了?”
武当派的方振武、常飞云等人都纷纷相劝。
然而,吴燕山性烈如火善恶分明,是眼里容不得半粒沙的人物。是以鲜于通计策愚蠢,人人都心有顾忌不敢明言,唯有他直言不讳。只见他拔剑出鞘架在咽喉,朗声道:“鲜于掌门计策不灵,我武当派却不是贪生怕死。大师伯若是不肯答应,燕山情愿一死也绝不受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