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不死的女神,所以那个可怜的女人在思念女儿的痛苦中死去,致死没能再见女儿一面。
“可是。”墨洛斯继续说道,“可是你应该相信,所有的不公与悲哀,都会在下一世得到补偿。”
“那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冥后殿下。”琉刻,不,应该说是美菲尔,她用手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溢出,她变得越发透明,“来生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只是想要在这一世有人能证实我的存在,来生并不是我,来生记不住我这么多年的伤痛,我不想要补偿,只想要有人能够知道,我曾经真真切切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我……”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人就这么流着眼泪消失了。
就连她之前流下的眼泪,也随着她而消失,她耗费了自己的神力杀死这么多年带给她屈辱的人们,付出了连灵魂都要消散的代价。
墨洛斯看着美菲尔消失的地方,发着呆。
美菲尔和他的命运是何其相似,同样顶替着别人的名字而存在,墨洛斯想起自己未曾于希腊神话中见过“墨洛斯”这个名字的存在,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悲哀。
他和美菲尔似乎是一样,都是不被人知晓的存在,不曾记载于史诗,不曾被游吟诗人所吟唱,哪怕是罪恶的描述,也不会有所传言。
而美菲尔如果不是魂魄消散,那么她能够在下一世得到补偿,可是墨洛斯没有。
他是神祗,哪怕神力不足,但是神祗,他不会死,除非外来因素。
有哈迪斯护着,他唯一的威胁来自于宙斯。
他没有下一世可言,他才是真正不会被记载的存在。
来生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美菲尔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多少人期盼着来世的救赎,可是美菲尔却说出这样的话。
来世的她不是现在的她,体会不到这么多年来她的伤痛与绝望,来世的她记不住此时的她。
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样消极的话让墨洛斯心中涌起一抹沉痛的哀伤,直到哈迪斯强硬地抬起他的头,对方的脸近距离出现在自己的眼中,墨洛斯才惊醒过来。
“我……”他不知道他应该说什么,哈迪斯的手在他脸上扶过,一股凉意从脸上蔓延开来,此时他才发现,他落泪了。
墨洛斯抚上自己的脸,清晰地触摸到还未干涸的泪痕。
他分不清自己是在为美菲尔感到悲哀,还是为自己而觉得忧伤。
“为什么哭。”哈迪斯擦去他的泪痕,“你在为谁而悲伤。”
“为美菲尔,也为我。”墨洛斯低声说道,“我……才是不被记载的存在吧。”
世人所知道是,冥王的王后是泊尔塞福涅,不是他。
墨洛斯的声音很低,除了哈迪斯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底下的人看到他眼中的泪痕,大概只会觉得他是在为“琉刻”的消失而落泪。
只有哈迪斯看着自己怀中低着头的人,没说话。
而底下,真正的琉刻开始吵起来。
她要求冥王把自己送回海洋,她不甘心这辈子就这么完结,所以她大吵大闹。
这样的声音让哈迪斯皱起眉头。
即使是粗神经的沙卡诺奇曼也察觉到了哈迪斯的不悦,很显然王后殿下的心情影响了陛下,可是这个女人却还在喋喋不休。
“她完了。”沙卡诺奇曼凑到阿卡拉利的耳边说道,“不说回到人界,恐怕爱丽舍也会对她关上大门。”
阿卡拉利耸耸肩,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琉刻还在大吵大闹,而哈迪斯已经把墨洛斯抱起来,往里面走了。
就这么留下他们在这里?
不仅仅琉刻他们吃惊,就连阿卡拉利和沙卡诺奇曼都惊讶万分。
“陛下这是怎么了?”沙卡诺奇曼凑到阿卡拉利的耳边问道。
阿卡拉利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正想着,哈迪斯的声音忽然传来:“沙卡诺奇曼,你来处理。”
那随意的声音之中蕴含着浓浓的寒意,让沙卡诺奇曼狠狠地打了个颤。
“走吧。”他对琉刻说。
琉刻以为他要把自己带会人界,于是高傲地仰起头,示意自己的侍女和自己的丈夫跟在自己的身边。
他们上了卡隆的船,渡过了冥河,可是越走,周围越是黑暗,来自亡灵的哭声让这些人摇摇欲坠。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琉刻忽然拉住了沙卡诺奇曼,她承受不住亡灵歇斯底里的哭泣,开始有些腿软,那是她逐渐被影响的的征兆,除了她的“丈夫”,她的侍女也和她一样,渐渐走不稳。
而这个时候,黑暗中忽然伸出了几十双手,他们抓住了琉刻和她的几个侍女,把她们往更黑暗处拖去。
“这是什么,你做了什么!”琉刻惊慌失措地看着挣扎着,拍开拉住自己的手,可是身边的哭声渐渐变得刺耳,加速了她体力的流失。
“地狱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沙卡诺奇曼挑眉看着她。
“不,你怎么敢,你应该把我送回去,不然我的母亲和父亲一定会来找你算账的。”琉刻凶狠地挣扎着。
“你的父母用美菲尔来代替你承担多年的厄运,不然你不会活到今天,你靠着别人的庇护才有了今天的无忧无虑,哪怕你是自然死亡,你也会进入地狱。”沙卡诺奇曼嘲讽地说道,“没有人能干预冥府的决定,哪怕你的父母再伤心,也不可能越过冥府把你接回去。”
哪怕是诸神之王,想要向冥府要人,也要考虑再三之后才把赫尔墨斯派来,琉刻只是一个身带厄运的神女,而不是神祗。
她能活到今天,全部是美菲尔的功劳。
即使美菲尔不杀她,在美菲尔死亡之后她也不可能活过一年。
“地狱才是你的归宿。”沙卡诺奇曼看着她被拉入黑暗的深渊,嗤笑着说道。
眼下只剩下琉刻的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