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苏婵目光沉了沉,往车外看去。
很快便见一个穿着素净的妇人走了过来。
那妇人有些微胖,走过来的时候一脸献媚。
苏婵在车内静静的坐着,那人便是长辈,可国法大于家法,她是齐王的正妻,便是她亲生父母见了她也要行礼的。
待那人走近后,先是福了一福,随后甜甜的叫道:“苏王妃,如今国丧呢,知道你不便回家,我到府上去看了,家里都好,请苏王妃放心。”
苏婵心里明镜一样,这人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当初费心费力的讨好他们苏家,还不是看上了她母亲娘家是皇商。
果然便听她随后说道:“如今贺北往来货物不绝,你那哥哥功名是不行了,现如今我还能指望谁去,倒是想麻烦您这里给他谋个差事。”
苏婵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冷笑,上一世自己在宫里受苦的时候,她这位“好姑姑”,仗着把小女儿送给了勤王有功的颜青云做填房,保全了他们刘家的富贵荣华,正在意气风发之际。
可曾念着往日的情分,为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宫里出过一指甲的力?
苏婵也便淡淡回道:“如今国丧在身,有什么也等受孝期满吧。”
她姑姑知道自己碰了个软钉子,一时间也不敢多言,只得讪讪的走了。
苏婵却是被她勾起了心事,尤其是在齐王身边的待久了,她发现她对齐王那边的兵士将领倒是没什么恨意了,毕竟当初大家立场不同。
倒是兵临城下的时候,还有自己入宫为奴之际,遭受的那些白眼让她心底发寒。
锦上永远有添花的,可落到井里的时候,便是没关系人都要往里扔一块石头。
她这样想着,车马随着大部队继续向前走着。
冬天进到山里冷飕飕的,路极其的不好走,她都为那些轿夫捏一把冷汗。
左右看去,京城再是风景秀美,如今大雪天的也瞧不出什么好的来。
而且这里同贺北不同,贺北便是天气再不好,可天高皇帝远的,自自在在的舒服,在这里还要随时提防帝的猜忌。
等到了地方,她下了车,随着宫中女官的引领,跟着一众宫中妇人往内走,随后又随着司礼监跟着祭拜。
如今太子妃已经册了皇后,连带着一众后宫也都分在了宫内各处。
冯良娣最得宠,进宫便得了贤妃的头衔。
祭拜间无数稀世真品,依次抬了进去。
为了昭显孝道,萧璟之还挑选了一百宫女,一百太监生殉。
此时那些穿戴整齐的宫娥太监,被拿着刀枪的御林军往墓地口赶着。
因怕哭闹,那些宫人们早都被喂了哑药,被赶往墓室的时候,那些人神情木然。
苏婵没料到自己会看到这个。
一时间她整个人手脚都是凉的。
香寒长这么大何曾见过这样的情况,更何况兔死狐悲,原本都是伺候人的下人。
此时看到那些人无辜被送进去陪葬。
有几个一看不过十三四的年纪,一脸懵懂的。
香寒眼圈都红了,在那直落眼泪。
最后等那些生祭的人进去,巨大的墓门很快落了下来,那门是石头做的,好像跟山连成了一体一般。
众人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看着。
随后又有数百人过来,用土把墓门埋上。
至此仪式才算完成。
待回去的时候,苏婵一直没出声,她身上的力气跟被抽走一般。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攻城战,经历了父兄的死,经历了那么多,早该看淡生死了,可她发现自己还是会不淡定,会可怜那些人,会为那些人难过……
心里千转百回的想着,人命怎么如此的低贱……
现在的萧璟之如此,那日后的萧昭德呢?
她抬起眼睑看向他。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车内原本光线并不怎么足。
他对自己人是很好的,那些立过功,一直跟着他的人各个都是荣华富贵便是一直摆设似的冯皇后也是享着轻福的。
可是再想规避,也知道他日他兵临城下之际,城内的人生灵涂炭,所过之处,浮尸千里,更别提他水淹的樊城了……
他所做的那些……
虽然那都是勤王路上必须要拔除的钉子,可是那些百姓平民呢?
他一路上都没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苏婵才跟想到什么似得,她神色黯然的打开薄被,小心的盖在他的腿上,轻声说道:“天冷……”
忽然车轮歪了下,苏婵瞬时整个身体向他倾去。
他伸手扶住她,向外看去。
前面的管事听见声音早吓的脸都白了,忙从马上跳下来飞快的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