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岳道:“黄大人说的不错,我倒觉得,此事正好是个好机会,圣上平日里不动声色,对几位皇子都没什么动静,其实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反是这事,正好可见圣心所属,殿下必要看仔细才是。”
自从方鸿与被钦差以玩忽职守,治匪无力之责就地免职,押解帝都问责以来,不仅是官场震动,安王殿下这小书房里也翻来覆去,事无巨细的讨论了不知道多少次,皇上的每一句有关的话,都被揉碎了掰开了一点一点仔细的讨论过,琢磨过皇上的意思,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人的动静,说话,也都随时汇总到这小书房里,用以揣摩着这件事的可能走向。
现在看起来,虽说方鸿与被送进大理寺后就再没有消息,可对于安王殿下来说,没有新的消息就是好消息,皇上应该还是回护安王的。
黄密道:“此事一日没有尘埃落定,一日便不能松懈,殿下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万不可叫人有可乘之机。”
当时,在江南的方鸿与甫一出事,甚至更早一点安王殿下暗中吩咐对齐王殿下动手的时候,这边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事件一旦严重起来,对安王殿下不利,便要决然动手逼宫,这件事非同凡响,绝非临时起意可以成功的,自然准备了很久,这些幕僚也全部都心知肚明。
安王殿下胆大心黑,那是实实在在的,可不只是齐王殿下这样想而已。
安王殿下道:“我明白,此事本就早预备着了,前日母妃请父皇为妹妹赐婚,父皇也没有驳回,一旦赐婚旨意明发,宫禁卫就是我们的人了,越发十拿九稳了!”
这话一说,黄密卢岳等人顿时面露喜色,纷纷道:“殿下英明!”
终于下决心了以驸马之位来诏安江家了!
安王殿下密谋的这件事,最大的软肋就是兵力,虽然九门提督和禁卫军里都有安王殿下的人,可终究不是一把手,军方则更难以捉摸,姚家嫡长女虽为安王正妃,可姚家行事,却叫人失望,反不如安王殿下纳的侧妃张氏家族肯出力。
不过,若是宫禁卫在手,此事就更添几分拿手了。如今宫禁卫统领江別晗在安王殿下的笼络下一直是摇摆不定,若即若离的,是以黄密才给安王出了这个主意,赐婚四公主与江別晗嫡长子江烨。这与姚家不同,嫡长子和嫡长女完全没有可比性,如此,江別晗自然就要偏向安王殿下了。
只是江烨出息明显不如程安澜,安王殿下一直下不了决心把妹妹嫁给江烨。如今既然下了决心,众人便觉得,此事更添几分成算了!
至于军方,此事在行事的时候原本就不需军方掺和,真正棘手的是事成之后军方的态度,但安王与众人再三参详,虽说在夺嫡的时候,姚家不肯出力,那是不愿意掺和不肯定的事。但若是一旦事成,登基在即,姚家总不至于再特意反对,执意与安王殿下作对才是。
是以安王这些日子来,更致力于宫禁卫、帝都禁卫军以及九门提督府的渗透收买,只要帝都在握,待驻外兵马得了消息,进帝都勤王那也晚了,皇长子继位,名正言顺,一道诏旨下去,难道还敢抗命不成?
这里正商议着,安王府书房专司伺候文书的小厮悄悄进来,把抄好的奏折条陈搁到书案上,黄密踱过去随意拿起一封看起来,不禁就咦了一声。
屋里数人都一齐转头看向他。
黄密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便奉与安王殿下:“这可真是心狠手辣之辈啊,可惜啊可惜。”
他摇头叹息的是程安澜这样心狠手辣,又有军功之徒,竟然不为安王所用,投身齐王殿下麾下,可惜,实在太可惜了。
奏折是御史台左都御史万哲上书弹劾寿安伯程若清仗其伯爵权势,霸占民财、盘剥佃户逼人致死、纵容其子收罪臣之女为外室等七罪,持身不正,道德败坏,不堪有朝廷之爵,一族之长等。
这奏折秘辛不少,事事都有名有姓,尤其是程若清第三子收罪臣之女为外室,养在红袖胡同,已经育有一子等,有鼻子有眼的,哪里仅仅是风闻呢?估计已经有了确凿的人证物证了。
可御史台摆明是风闻奏事,朝廷见了奏折大怒,命详查,程家再次不清净起来,家里大管家二管事都被带走了,程老太爷这次倒是没晕倒,倒是程三太太差点儿晕了过去。
程三老爷居然在红袖胡同养了个女人?还儿子都生了?
可是这个时候,程三太太再是委屈的要晕过去,也不能在屋里哭,如今此事被御史台弹劾,已经不止是家里后宅的事了,关系着一家子的富贵荣辱,程三太太也只得忍辱含冤的陪在老太太这里,一边陪着哭,一边等着新的消息。
出去跑了一天的程二老爷还真带回来了新的消息:“我花了一千两银子,勤政殿的夏公公才指点了一句。”
众人都满怀希望的等着,程二老爷犹豫了一下才道:“说是皇上有意要收回咱们家的爵位!”
第97章
程二老爷此话一出,不吝晴天霹雳,打的在场各人头皮发麻,程老太太顿了一顿,就哭嚎起来:“我的青天大老爷啊!咱们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程三太太也是浑身一震,她千算万算,想要与大房争爵位,却不料眼见的连爵位也要飞了,她哪里想得到,这后宅妇人的那些算计,在真正的权利面前实在是不堪一击,程三太太不由的掩面哭了起来。
程大太太也流着泪,有点木然,程家的爵位多半落不到自己儿子身上,这一点她还是有些预料的,可程家有这个爵位和没有这个爵位,对自己,对儿子都是不一样的,她在这荣耀富贵底下庇护了半生,只指望着接着庇护下去,却不料……
只有程二太太掌的住些,虽然也是脸色青白,可还是问了一句:“就没有什么解救的法子了吗?”
程二老爷为难的嗫嚅了一下,才说:“夏公公还说,咱们家澜哥儿才立了大功回来,或许……”
“澜哥儿!对对对!”程老太太好似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似:“说什么咱们家澜哥儿才救了齐王殿下,到底是皇上的儿子,怎么说也要网开一面才是!快快快,去把澜哥儿找回来。”
程家二房、三房都齐刷刷的转头看程大太太。
程大太太脸色十分的不好看,那一日她奉老太太的命去程安澜的宅子,没见着程安澜,却被韩元蝶给骂了回来,照着程大太太的脾气,那自然是添油加醋,不仅把韩元蝶说的难听的很,就是程安澜,她也编了不少话来说,把程老太太气的不善,只赌气道:“我就不信!他有本事能不姓程了!”
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搁置了下来,没有再去找程安澜。
其实程三老爷回家是和三太太说过这件事的,如今程家早就衰败了,真正有出息的就是程安澜,如今又是立了大功回来,照着先前受的委屈,老太爷老太太亲自上门去请一请其实也不为过。
到底是自己嫡亲祖父祖母,这样去请了,想必是要回来的。
只不过三太太自有自己的想法打算,她哪里愿意程安澜回来呢,巧舌如簧劝住了三老爷,只说听老太太的。
她想着,老太太做惯了老祖宗,在儿孙面前向来摆足了架子,哪里肯低一下头呢?多半是不肯去求程安澜的。
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程家不低头都不可能了。
于是程大太太道:“澜哥儿……只怕还要老太太亲自去,才行了。”
程老太太愣了一下,大骂了程大太太什么“但凡有几分慈母心肠,澜哥儿哪里就至于这样!”之类的话。可家族变故在这里,还是不得不去。
很快,寿安伯程若清此事有了定论,朝廷以寿安伯程若清德行有亏,夺其伯爵封号,转由其嫡长孙程安澜承爵,这道旨意一出,又一次引起了热烈的议论,程安澜年仅二十,西北大捷之后,就以军功封了怀远将军,已经是年少有为的典范了,如今又从江南救了齐王殿下,再加上程家那愚蠢的闹剧,居然就继承了伯爵的称号。
虽说是有几分凑巧,不过圣眷可见一般!
不过既然皇上圣旨命他承爵,那这除族果真就是笑话了,程安澜自然就是板上钉钉的程家子弟了。
是以程安澜毫无愧色,大张旗鼓的搬回了程家,老伯爷除了爵,搬到了后院的雅致安静的小院里养生,上房腾了出来,给新爵爷程安澜住了。
到底是新承伯爵,程家还是披红挂彩,一派喜气样子,定于三日后广邀亲朋好友,摆宴庆贺。
韩家是程小伯爷下了小定的未来媳妇的娘家,当然也是在邀请之列,不过这种时候,韩元蝶就是再大方,那也不可能以未来媳妇的身份来主持大局,程家忙前忙后,安排筵席,接待宾客的,是程家如今当家的程三太太。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后宅的事,总是要有人主理的,程安澜没有成亲,程家当然是程三太太出面了,但叫韩元蝶奇怪的是,这位程三太太满面笑容,好似没有半点儿不欢喜的样子。
程安澜没承爵,程家三老爷也是嫡子,又是亲子,比孙子更亲近,自然于爵位还是有希望的,甚至希望还不小,可如今程安澜已经有圣旨袭爵了,三房自然毫无希望,这位三太太为什么还会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