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枫话音一落,随手披衣在身,从马车主人怀中一下跃起,饶是秦晚枫性情大变,但一身功夫却未丢下。
虽然这马车比起其他马车要大得多,但毕竟也只有这些许空间,若要在这狭促之地腾跃翻身也自然不简单。
林飞骋师承天下第一神偷万里行云柳卯,习得一身最上乘的轻功的心法,这些自然难不到他。
只见他足下一动,双足交叠作势,身子也腾空而起,曲在空中後退一步,正好避了秦晚枫。
「好俊的轻功。」秦晚枫淡淡道,瞬间以掌代剑,迎面就向林飞骋劈来。
三刀驾着马车,稳稳前行,似乎车仓内的事与他这马夫毫无关系。
林飞骋又躲开秦晚枫一掌,他虽懂得逃命功夫,可在这马车之内,可面对天下第一剑,终究无法全身而退。
他见避无可避,转眼瞥见坐在车底,穿起衣衫後仍静默不语的马车主人,心中念头一动,叫了声,便跌到马车主人身边。
「主人,救命!」他口中哀求道,身子已趁机贴到了马车主人身上。
秦晚枫细眉轻挑,冷笑一声,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掌势。
「你就是这般有用的吗?」
「对战天下第一剑秦晚枫,我这无名小辈能走过这十几招便不算无用!」
林飞骋撑起身子,早累得满头大汗,他看了眼面露微笑的马车主人,又看了眼神色讥讽的秦晚枫,嘴里倒不肯落半点下风。
「罢了,晚枫,你也坐下吧。」
秦晚枫听见马车主人吩咐,面上立即转出副笑颜,乖乖地跪坐了下来。
马车主人摸索着坐到桌边,秦晚枫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今夜月色正浓,适宜喝酒。」
林飞骋抬眼,月光透过窗帘,已然漏了些进来,只是他却不知这瞎了双目的人如何能看到月光如水。
秦晚枫听见马车主人的话,摸到身後,端起一个玉色酒壶,把酒水分别倒进杯中。
林飞骋面前无杯,酒便倒在碗中。
马车主人举杯道:「对酒当歌。」
秦晚枫忽然开口唱道:「若是红尘如斯,又怎奈何人生如此……」
林飞骋一愕,正好见秦晚枫唇间轻动,目色旖旎,唱和之间,寂寞之外是妩媚。
马车主人颔首轻笑,抬头,掩袖,满饮。
林飞骋看得有些呆了,一阵轻风撩开窗帘,月光更亮。
他何曾想过自己能有一日与四骑并辔的马车主人同席而坐。
「不死亦不休,一生如梦,何时得自由?」
马车主人大笑起来,秦晚枫不知从何处取了管木笛,贴在唇边,悠悠吹奏起来。
抑扬顿挫之调,正是刚才马车主人所唱之调。
「主人?」
林飞骋看他二人如此,心中又是不安。
「我叫任风流。」马车主人道。
风流,好风流的名字。可惜,是个瞎子。
秦晚枫目中横波,冷不丁地落在林飞骋面上,唇角一勾,便是一笑。
「如影随形,如梦又似真,不闻风雨声,不问明朝情,愿取三千水一勺,与君共饮到老。」
任风流兀自轻叩桌面,举杯浅唱,他双目虽盲,如今却流露出一抹柔情,全不似之前下令格杀嵩山十虎的马车主人,背後长发如墨泼,铺散在泛着月光的青色丝衣上,幽幽透出一股凉意。
林飞骋正想再仔细看看任风流面容,忽然对方身子一转,一双手已摸到自己面上。
「主人,你?」林飞骋吃惊道。
任风流指节修长柔软,不似练功人的手,他一点点摸在林飞骋脸上,象是在描摹画像。
「我看看你长什麽样子。」
任风流的手指最後停在林飞骋嘴角,淡淡笑道:「好刻薄的唇,怪不得说话自有一套。」
他又转头对已放下木笛的秦晚枫道:「你看,他究竟有何用?」
「我看他什麽用也没有。」
秦晚枫眼中寒光乍现即逝,忽然出手点住林飞骋穴道。
林飞骋只觉浑身一麻,手中酒碗一落,便倒了下去。
他神智未失,只好暗自苦笑,天下第一逃命人,遇到天下第一剑和天下第一神秘的马车主人,自然是束手无策。
「挖了他双目,丢下车去吧。」任风流轻声道,只象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秦晚枫冷笑,指间已凝起杀气。
「可惜,可惜。」林飞骋笑了起来。
「可惜什麽?」任风流忽然好奇,转头问道。
「可惜我以後再也不能见到如马车主人同天下第一剑这般俊美的男子了。」林飞骋所言非虚,任风流与秦晚枫的确是他此生所见除了自己之外的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