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你只需安心的备着你自己的亲事便已足够了,其余的琐事已是由不得你操心了。”
沈谭张口又欲辨道,林大人随即曲指便是在这人的额上弹上那么一下,面上的神色此时却是已经缓上了大半,随后也只得摇头无奈道:“至于此后之事,我已自有我自己的一番打算,你便也就莫要插手了,也莫要……”
“——莫要再胡闹了。”
心下又是不由的长长地叹上了一口气。
弦音楼本是傅宗书名下的产业,那名之青弦的女子想来也合该是那傅宗书在楼里培养出来的准备折辱于他的女子,此间之事,说到底便是真正告上了谁人的面前,那届时呈上公堂的讼书想必也是站不住脚的,妓/子在长安城中的地位虽算是较为低下的,然而毕竟也是城中算是合法的一种职业,该说是那女人不该生着一副与他八九分相似的五官面容,还是该诉讼这女人不该成为一个一点朱唇万仞长,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妓/子,不论何种的说法,多半是说不大过去的。
有些事情,你若不去在意,不去承认,它也许也就会一直风平浪静下去了,它就像是梗在自己面前的一根鱼刺,长安城中又有谁当真会胆敢拿着这事儿在明面上来说呢,他不说,你不说,我不说,大多不过心照不宣罢了,除了让一个人感到难受,感到不忿之外却是没有半分的用处,只独独为了让一个人觉得难受不忿罢了,而对着这根如鲠在喉的鱼刺,熟视无睹,置身事外往往才是最明智不过的做法。
你被一条疯狗咬上了一口,莫非还要回头咬上那疯狗一口吗?
便只当是一条与自己纠缠的一条疯狗也就罢了,何必非要去计较一番?
更何况,他与傅党之间如今早已成了不死不休的一番局面,早晚也合该要算上一番的总账,到时候便是再记上这一笔也就罢了,如今就这般沉不住气跳了出来岂非实在太合了对方的心意,现下……还不是能撕破脸皮的最好的时候。
……
从书房走出后,林子清便后脚踏入了前厅之中,厅中却似早有一人已经候上了多时。
“你倒竟是收了一个不错的徒弟。”厅中有一作着中年富商打扮的参客,五官粗狂,面上多髯,手里垫着两个看上去分量便是不轻,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铁球在手心里灵活的玩转着。
瞧着那人的五官和身形好似都已经不再年轻了,然而,那清清朗朗的声音听上去却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的声音,年轻的,有活力的,充满磁性的一个年轻男人的好听的嗓音。
只见着那中年的参客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又温和又爽朗亲切的笑容来,又见此人忽然就着自己的脖子伸手拧上了几下,双肩再倏忽向着两边一展,听得一阵似乎从骨头里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那看上去原本有些微胖的身形矮小的参客立时便变成了一个身形矫健挺拔的年轻男人的身形,又见这人伸手在自己的那张脸上摩搓了几下,片刻后,便是仔细搓下了一层的人皮来。
那层搓下的人皮之下随即便露出了那张假人皮之下一张年轻的,俊朗的年轻男人的脸皮子,一张足够让天底下大多数的女人动心,让天底下大多数的男人嫉妒的男人的脸,而那张俊朗不过的男人的脸皮子上,无疑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只怕却正要数那一双甚至于比之天上的星星还要更亮上几分的眼睛了,剑眉星目,卓尔不凡,确实是个年轻英气的俊秀青年。
林大人看似已经对着面前忽然已经变了一张脸的年轻男人的场景早已习惯,面上却是半分波澜不兴,自顾入座后,托着自己面前那杯方才沏好的热茶,却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揭着自己面前的那只杯盖,缓缓言道:“我的眼光岂非向来都是极为不错的。”
顿上一顿,林大人随即又缓缓说道:“你的这张脸皮子在里面莫非闷得实在有些太久,也该是时候让它出来透上几口气了。”
只见那人闻言便是不由讪讪地伸手摸上了自己的鼻子,勾上了几分的唇角,眨眨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一时之间闪过的神色却是既真诚又温暖亲切得很的。
“若是在一个人的朋友的面前还非得戴上另一张的脸皮子,那个人生活的方式岂非也实在是太过可悲了些。更何况……”那人上下的眼皮子却是不由得一掀,眼角再一弯,随后便就着一副瞧着十分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更何况,我忽然觉得我有些怕我的朋友若是见惯了我戴着很多张脸皮子的模样,最后莫不是要认不出我这张原本的脸皮子了。”
“我以为你该极为自信的知道,这天下间大凡见过你这张脸皮子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合该都不会忘记这一张脸的。”林大人不由敛下了几分眸色,嘴角一勾,随即便是低低地笑了几声。
林子清的朋友向来不多,而能在自己的徒弟成亲的时候让他动上念头请上一请的朋友却更是不多,一来恩师穆尚书,二来几位同僚好友前辈,李侍郎,诸葛神侯几人,至于这三来……
这近日来让神捕司的几大神捕近乎头疼无比的一个偷儿,近年来在中原流传了甚多不少的风流韵事,名声盛极了来的……一个踏着月色而来的处处留香的风流的雅盗。
顿上片刻后,林大人却是忽然迟疑着言道:“若是我于你问上一事,你可能如实答我?”
楚留香向着林子清一眨眼睛,道:“你且先问吧。”
林大人遂又是迟疑着问道:“那女子……便当真如此像我?”
楚留香沉吟片刻,遂道:“那张脸皮子确实倒是做得精妙的很,大抵确有着八/九分的相似。”